双眸明晃晃地闪动，苏清瑶看着时隔多日不见的左觞，发现眼前的小女孩与当初见面时完全不一样。
当日即使身受重伤，可人还是保持着该有的活力。
现在看来，眼前躺在床上之人像是有着一模一样面孔的另一个人，整个人的生机极为孱弱，哪怕是轻微的举动都会在一瞬间要了她的性命。
轻轻咽了一下口水，苏清瑶缓步上前两步，依旧是不敢相信自己看见的景象。
“这是……你要找的左觞吗？”
这句话没有任何感情，仿佛是机器人简单的问候，其中掺杂的情感被她自动过滤掉。
没有看向唐释，只愣愣地盯着床上的人，心中的震跃开始了。
也不知道是在害怕什么，只是眼前的一幕让她内心久久未能平静。
“嗯嗯。”
做了一个简单的回应后，唐释也转头望向左觞，眼眸放低了下来，“只是现在的她很虚弱，若是没有体内的天使之力支撑，恐怕早就……”
“这怎么可能，当时救她的时候，她……还是好好的呀？”
一下子否定了唐释的话，苏清瑶摇着头，紧紧注视着左觞，异常的激动，眼眶中不自觉涌起了些许泪水。
明明当初是那么富有红润的面颊，现在仅剩冷冰的白色，与第一印象形成了剧烈的反差。
“可能她所经历的，远比我们想象的更加残酷吧……”轻声叹息，唐释抿了一下嘴唇，来到左觞的跟前，缓缓坐在床上，用手轻轻抚开她额前的碎发。
黑暗的瞳仁深处尽是左觞冰凝的面色，心中纵有万千言语，可就是不知该如何表达。
看着唐释如此模样，苏清越眼眶晶莹，她还是第一次见到眼前的这个男人这样。
他的神态之中藏着无穷无尽的悲伤洪流，但看其表面却是极为正常不过。
看得出来他很是勉强，虽然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可这个人跟其他人真的不一样。
能看懂他的掩藏，但却无法解析、融入他的心绪。
看着看着，脑海中冒出了一个念头：他……一直都是这个样子的吗？
这是无力的感叹，想去安慰他，可却全然没有方向。那颗脆弱的心近在咫尺，但想要抚平上面的伤口，它便远在天涯，连最基本的靠近都无法做到。
不知不觉间，自己早就泪湿了眼眶，于是急忙转身过去，躲藏着擦干泪水，苏清越仰头向上看去，为自己的无能为力感到悲哀。
面色苍白，呼吸孱弱，像是癌症晚期的患者，除了没有掉头发，整个人的生机几乎断绝。
“左觞，你到底经历了什么呀？”观察了许久，唐释难掩心中的伤痛，不自觉地问出了这么一句。
“对不起，唐释，要是知道她会变成这样，我说什么都不会让她一个人留在这里的。”早已认定左觞必死结局的苏清瑶哭泣着说，十分愧疚。
“这和你没有关系，她这是伤上加伤，可能她也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了，不然不会一个人躲在房间里，将自己隐藏了起来。”
说话时，唐释一直紧盯着左觞好看的眉宇，心里藏着无限的自责。
要是自己能早一点找到她就好了……
“唐释，你能救她吗？”缓缓转过头来，看着他，苏清瑶语气羸弱，显得格外低迷，那淡淡的哭腔将气氛烘托得格外哀伤。
“我试试，可我没有绝对的把握……”
一直盯着左觞说，唐释没看向苏清瑶，他的思绪全在其身上，随之将目光放在手掌之上。
轻轻将手翻了过来，白光萦绕而起，顺势带起风流，将三人的长发尽数翻转。
白光所带起的光线快速流转于掌心之上，逐步攀高，宛如小型冲天长柱。
将白光翻涌而出的手掌对着左觞的额头推去，悬于其头顶上。灵力化作无数光芒涌进她的眉心，让得其有了一丝感觉，发出轻微的呻吟。
听着那痛苦的声线，在场之人内心尤为煎熬。
那是可怜婴孩发出的求救之音，只要是个正常人听到都会不自然地难受起来。
“再忍忍，左觞……”
低声说着，唐释加大了灵力输出。
虽然不知道怎么治疗，可印象里嬴月的治愈似乎就是这样的。
只要将灵力输入受伤者的体内，在灵力加持下，那些受伤之人自然会以超常的速度愈合。
想必左觞也是如此的吧……
这么想着，唐释一直关注着她的面颊。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半个小时过去，她除了愈发痛苦外，并没有什么不同，那冰凝的白色面颊依旧如此。
“这怎么可能呢？”
额头上冒出了一两颗汗珠，唐释不由得发出疑惑。
难道是自己弄错了吗？这没可能得呀，嬴月不都是这么治疗的吗，为什么呀……
在心底呼救了嬴月几次，依旧没有任何回应，唐释只好停了下来。
深吸了几口气，嘴唇已经染上了些许的白色，看样子灵力透支了许多。
“怎……怎么样，唐释？”看了一眼左觞，苏清瑶问了问。
其实看她的样子便知道，唐释刚才的治疗完全没有效果，只是出于内心的挂念，还是问了一遍。
摇摇头，唐释没有回答，脸色尤为难看，沉默了片刻后才张口解释原因：“她体内的天使之力一直在抗拒我的灵力，没有接纳，反而让它们在体内四处乱窜，我怕继续这样下去会伤到她……”
听得云里雾里的，苏清瑶貌似明白了，但又不知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身边安静待着的苏清越，倒是听懂了，但她没有说话。
因为这种神奇的事情，人类压根就帮不上忙，现在出声安慰无异于火上浇油。
看得出来，他们三人都非常想救起左觞，可眼下已然穷途末路了。
要是嬴月苏醒就好啦……
低头沉默，唐释脑海中的第一印象就是想到嬴月，这似乎已经成为了他本能意识里的依赖。
不对，嬴月已经为我牺牲太多，难道没有她我就真的不行了吗，连救个人都救不起吗……
我是不是太没用了一点……
不行，这次我一定……要靠自己的力量！
缓缓抬起头，看向左觞的目光中满是对自己的恨意。
我还真就不信了，没有了嬴月，我连救人都做不到？
“你们往后退一些，我想进到她的意识去看看，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起身对着身后的苏清瑶和苏清越说，唐释话语里的罡气极为浓郁，有种不死不休的感觉。
“唐释——”
一直没有说话的苏清越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焦急地问了问。
那迟迟未能挪动的脚步也是罕见地上前了一小步，胸口起伏得极为明显。
“这么做有没有危险？”待唐释回眸一看时，苏清越松了一下语气，问道。
该说不说，她的确有着敏锐的观察力与洞察力，唐释的一举一动在她看来简直就是裸奔。
“危险肯定是有的，不过你们不用担心，这点小事没问题的，你们乖乖等我出来。”
话虽然是这么说，可唐释那逐渐放低的眼光却明明白白地写着，他的心里是没有底的，他也不知道进去会是什么样的一种情况。
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苏清越眼泛晶莹，红了眼眶，“唐释，我等你回来！”
在即将运起灵力进入左觞的潜意识时，忽然听到身后传来苏清越的声音。
眼角轻瞥了一下，唐释见到了竟然有人为自己流泪，即使在如此绝望的情况下，还是有人给予他前行一步的勇气。
沉寂着，随之慢慢扬起嘴角，沉重的肩上似乎轻松了些许。
“放心吧，我一定会没事的。”
与刚才不同，这一次话语里没有任何牵强，反而多了十足的勇气。
二人对视许久，眼泛红润，明白了各自心中所想，那泪眼婆娑的样子有种爱人生死离别的不舍，又有恋人给予对方的勇气。
左右观望，苏清瑶隐隐感觉到不妙，眉头一皱，“你们在干什么呀……”
二人没有给予理会，唐释转过身来，双掌对抓，白光涌出，覆盖了全身，整个房间瞬间被白色流光填满。
待白光退去时，苏清瑶与苏清越只见到趴在左觞身上睡着的唐释。
看样子像是睡着了，不过呼吸却很不正常，时有时无的。
“姐……呸，清越，你快过来看看，唐释他到底有没有事呀，怎么没有呼吸了？”
快步而来，坐在床边，苏清瑶简单查看了一下他的情况，发现有点不妙。
“他说过他会没事的……”没有上来查看，苏清越反而转头看向窗外，一脸担忧。
“你……”此番举动倒是让苏清瑶有些不服气。
不过这也难怪，毕竟刚才她完全听不出二人之间的交流，只是觉得他们很奇怪地眉来眼去。
左觞的潜意识空间内是一片阴暗的牢笼，全然分不清这里是哪里？
眼前始终弥漫着似有似无的黑雾，这里没有方向，看不清前方，徘徊了许久，唐释还是没能走出这诡异的黑色迷雾。
“左觞，左觞，左觞……”
实在是找不到，干脆大喊了起来，声音回荡飘扬，但是一直在四周徘徊，没有像外面一样扩散向远处消散。
“这是怎么回事，难不成我是在一个密闭的空间中？”
正在思索时，上方打开了一个缺口，一道明亮的光线照射进来，借着这片余光，唐释才知道自己是在一个荒芜的山坡上。
对面不远处的迷雾并没有飘散，而是被无形的东西隔开，环绕而回，很快便又回到自己的身边。
透过那仅有的光亮，唐释隐约间看清了黑色迷雾后的世界，那是一片极为干净的空间，而左觞就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