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达省委大院,停稳车后,陈最从车上下来,径直往办公楼主楼走去。
他先去了于省长的办公室。
于省长正伏案批阅文件,抬头瞧见他,当即放下笔起身,脸上堆着和煦的笑意:“来了,快坐。”
两人在沙发上落座,秘书沏了茶退出去,办公室里只剩他们二人。
寒暄几句后,于省长率先提起正事,语气里满是赞许:“今天上午的工作汇报,你表现得相当不错,条理清晰,数据扎实,提出的几项举措也很有针对性,省里各部的同志,对你印象都很好。”
陈最端着茶杯的手顿了顿,随即放下杯子,语调带着几分调侃:“哦?我怎么听到有人说我年轻气盛,想法太激进了....”
于省长闻言摆了摆手:“那些人不重要。”
他呷了口茶,语气沉稳下来,“都是些能力跟不上形势,又怕被年轻人赶超的,嘴上难免要念叨几句酸话,不必往心里去。”
提到这些人,于省长脸上满是嫌弃,要不是权力不够,他早就把这些人给撤下来了。
“这些个官员,整天不干正事,捧着铁饭碗混日子,尸位素餐罢了。”
“要么推诿扯皮,要么墨守成规,半点开拓进取的心思都没有,遇事眼里只盯着个人得失,盘算着蝇头小利,把民生疾苦、地方发展抛在脑后,连最基本的为官本分都丢了。
说这些话时,他的语气里满是失望与愤懑。
陈最有些疑惑于他会跟自己说这种话,不解道:“为何不处置?”
于省长重重叹了口气,“他们只是不办事,又没违反什么硬性规章条例。”
“纪委那边抓不到实打实的把柄,自然无法动手,我再怎么看不惯,再想拨乱反正,可….”
“....权力并非一人独断,我无可奈何....”
他看向陈最,笑着说:“我做不到,希望你可以,”
“如果你真的....来了这边,那这官场,真的要好好肃清一下,换些真正想干事、能干事的人上来!”
说完这话,于省长深深的看了陈最一眼,眼神很是复杂。
是托付、还是对未来官场新风的殷切期盼?
他深吸了一口气,笑着对他说,“时间差不多了,记者还在楼下等着,你去吧,”
陈最笑笑,转身走了出去。
一楼的小会议室,记者已经等待多时,陈最推开门走进去,语调温和的对记者们说,“久等了...”
“慕容市长言重了,”
负责主问的记者含笑跟他寒暄,其他人调试着摄像机和相机。
“市长....那我们开始了...”
陈最应声,收起交叠的双腿,抬眼与他对视。
或许是陈最温和的态度,给了记者们鼓励,又或许是他对每个问题都能侃侃而谈、条理分明,让记者们敏锐地嗅到了优质话题的气息。
原本计划一小时的专访,就这样在一问一答间不断延伸,不知不觉便拉到了两个小时。
镜头里,陈最的应答始终从容,偶尔被记者的玩笑话逗笑时,嘴角淡淡勾起,将身上那份端正温润的气质,衬得愈发深刻。
整个采访过程中,一点上层官员的架子都没有。
记者提问时他会认真侧耳,遇到尖锐问题也不回避,反而会笑着引导话题往深处走;
就连摄像师不小心碰倒水杯,他都先一步伸手扶住,轻声说“无妨”。
这份不加掩饰的温和与坦荡,彻底打消了记者们此前“高冷难接近”的顾虑,专访大纲采访完后,职业的本能让给他们还想多问几个问题,甚至深挖一些关于他本人的消息。
陈最脸上依旧是恰到好处的浅笑,眉峰未动,目光却不着痕迹地扫了李易一眼。
后者适时上前,语调轻缓又不乏警告,“抱歉,记者同志,私人话题不在这次专访之内....”
陈最笑着开了个玩笑,“....与其盯着我个人这点无关紧要的事,我更希望大家把镜头和笔端对准新阳的发展,咱们城市的招商引资、民生工程,可比我这个人有意思多了。”
这番话既给了记者台阶,又不动声色地把话题拉回正轨。
记者们脸上掠过一丝讪然,连忙点头附和:“是是是,慕容市长说得对,是我们唐突了。”
采访本上的内容已经足够充实,为了掩饰尴尬,他拿过相机,“慕容市长,抱歉,耽误您的时间了,最后再拍几张照片,我们的采访就结束了,”
“好...” 陈最颔首应允,声音温和依旧。
记者一边调试镜头,一边说道:“....您方便站起来拍两张吗?这样显得更精神些...”
陈最依言起身,身形挺拔如松,中式西装衬得他气度沉稳。
记者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调整焦距,“咔嚓”“咔嚓” 几声,将他站在办公室窗前、目光望向远方的身影定格在胶片里。
采访正式结束,陈最与记者们简单颔首道别,便抬脚朝门外走去,李易则留在小会议室,笑着与记者们沟通后续发稿的细节,顺便叮嘱了几句照片使用的注意事项,言谈间周到得体,滴水不漏。
陈最走出小会议室,找到了正在工作的钱秘书长,问了问工作进度。
“市长,已经交接一半了,”
陈最轻嗯,“我去趟档案室,你们忙完直接回招待所,”
“....好的,”
陈最出门后,给明熙打了个电话,“嗯,没啥事,找你要个权限,我要看几个人员档案,嗯,不用你帮忙,我先随便看看,心里有点数就行,后续你再给我找情报...嗯...先挂了,”
天色一点点沉下来,暮色从树梢爬上屋檐,将整个城市笼进一片温润的暗调里。
陈最从档案室出来,接着明熙的电话,往外走着,“嗯,想吃点辣的,其他的随便...十分钟就到了,不用接...宿舍等我就好....”
挂了电话,他抬头望了眼渐浓的暮色,晚风卷着街边小饭馆飘来的饭菜香,混着几分草木的清润,让紧绷的神经稍稍舒缓。
他身影被路灯拉得很长,渐渐融入了这片温柔的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