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不再是单纯的以物易物。
在顾凉和白露的规划下，一个初具规模的贸易区被建立起来。
一边是安国侯商行的货场，堆满了如山的大米、成匹的棉布、码放整齐的茶砖和闪着乌光的铁锅。
另一边，则是专为女真人准备的巨大牧场和围栏，用来接收他们带来的牲畜。
天还未亮，地平线上便出现了滚滚的烟尘。
与上次的小心翼翼不同，这一次，数不清的女真部落从四面八方涌来，几乎是倾巢出动。
他们赶着成群的牛羊，牵着一匹匹或高或矮的马，均朝着平州关而来。
走在最前面的，依然是完颜宗弼。
他的气色好了很多，身上也换上了一件从大武换来的崭新棉袍。
看到顾凉，他远远地就翻身下马，脸上带着一丝热切的笑容，用比上次熟练许多的汉话打招呼：
“顾大人！我又来了！这一次，我带来了我们部落最好的马！”
顾凉笑着迎上去：“完颜四王子，我们已经备好了上等的好茶，就等你来。”
双方的氛围熟络。
顾凉的目光越过完颜宗弼，看向他身后那黑压压的马群和牛羊。
他的心头一阵火热，这就是他梦寐以求的场景！
交易很快开始。
兵部派来的验马官一开始还想拿着京城那份苛刻的标准挑三拣四。
一名女真汉子牵着一匹雄壮的黑马走了过来，那马神骏异常，肩高腿长，眼神灵动，一看就是上等的战马。
验马官眼睛一亮，正要上前，那汉子却傲然地拍了拍马背，大声道：“这匹追风，我要换三十袋大米，十匹棉布，还有两口大铁锅！”
验马官愣住了：“一匹马，你要这么多？”
女真汉子脖子一梗：“当然！这是我们部落的马王！”
“有了这些粮食布匹，我们全族都能过个好冬！”
“你要是不换，有的是人换！”
他话音未落，旁边另一个部落的头领立刻凑上来，对顾凉喊道：“顾大人，他要价太高！我的马虽然没他的好，但十匹也能抵他一匹！我只要粮食，好商量！”
顾凉看得分明，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当交易成为常态，女真人也开始懂得了待价而沽。
他们不再是盲目地将牛羊马匹赶来，而是开始盘算如何用自己最好的资源，换取最大的利益。
而大武最缺的是什么？
就是战马！
顾凉当即拍板，对那汉子道：“换了！三十袋米，十匹布，两口锅，现在就给你！”
汉子大喜过望，周围的女真人也爆发出巨大的欢呼声。
这个价格，极大地刺激了他们。
他们立刻争先恐后地将自己部落最好的马牵了出来，大声叫卖着，希望能换个好价钱。
女真人赶着牛羊排队，由安国侯商行的伙计清点、估价，然后换取对应价值的货票。
凭着货票，他们可以去货场自由兑换自己需要的大米、布匹、茶叶甚至铁器。
整个流程井然有序，公平透明。
那些换到了心仪物资的女真人，脸上洋溢着发自内心的喜悦。
一个壮汉扛着一袋沉甸甸的大米，咧着嘴对同伴说：“有了这个，我阿母就能吃饱了！冬天再也不用啃冻肉了！”
几个妇女围着一匹光滑的棉布，爱不释手地抚摸着，叽叽喳喳地讨论着要给家里的孩子做一件怎样的新衣。
而最让顾凉振奋的，是那些被兵部验马官挑剩下的、不符合战马标准的普通马匹，甚至是一些老弱的牛羊，也被白露的商队照单全收。
顾凉不解地问一旁的白露：“白娘子，这些马匹驽钝，牛羊老弱，既不能充作军用，贩回内地也卖不上价，我们收来何用？”
白露神秘一笑，指了指远处正在搭建的工坊，说道：“顾大人，战马我们要，但肉，我们也要。”
“肉？”
“没错。”
白露的眼中闪烁着商人的精光，“这些老弱牛马，就地宰杀，一部分制成肉干、肉脯，可以作为军粮，卖给平州的军队，价格比从内地运来便宜得多。”
“另一部分，则用我带来的新配方，熬制成汤料和肉酱，装入陶罐密封。”
这些可是精美的罐头，运回京城，在达官贵人的宴席上，一道草原风味肉酱，价值可比一头活牛高多了。”
顾凉恍然大悟，对白露的商业头脑佩服得五体投地。
这简直是一条完美的产业链！
用女真人低价值的商品，加工成高附加值的商品，再反过来赚取利润，补贴互市的开销。
如此一来，互市不仅不会亏本，甚至能实现盈利！
看着远处，女真人用他们世代繁衍的牛羊马匹，换取着能让他们安稳度日的粮食布匹，脸上带着淳朴而满足的笑容。
再看看这边，一车车精壮的战马被源源不断地送入关内。
曾经困扰大武朝数十年的马政难题，也解决了。
两边都觉得自己赚了......(▔□▔)
顾凉心中豪情万丈。
他知道，自己正在做一件前无古人的大事！
平州互市的成功，让所有人都看到了希望！
但白露的目光，却看得更远。
她很清楚，用粮食去换战马，终究是权宜之计。
安国侯商行家底再厚，也经不起长年累月地从凉州调粮供应整个女真部落。
运输成本、人力损耗、时间周期，都是巨大的问题。
要真正让互市长久地运转下去，让平州彻底安稳，就必须解决粮食的根源问题。
她必须在平州，这个最靠近前线的地方，创造出属于自己的粮仓！
这天夜里，白露独自待在房中，翻出系统商城。
“搜索：高产农作物种子！适用于多种气候......”白露在心中默念。
系统商城很快弹出来一个选项。
【物品名称】：耐寒高产稻苗谷神一号！
【物品描述】：经过基因优化的超级水稻秧苗，具备极强的耐热性、耐寒性、抗病性和抗倒伏能力。
生长周期缩短20%，单位亩产量预计可达传统稻种的三倍以上。
口感香糯，营养丰富。
【兑换价格：3文\/株。】
【特别备注】：此为秧苗形态，落地即活，无需育种，极大提升存活率。
白露的眼中闪过一丝喜悦。
就是它了！
亩产三倍！
这意味着，只要能成功推广，平州一地，就足以变成大粮仓！
3文钱一株的价格看似昂贵，一亩地按传统种植密度大约需要一万到两万株秧苗，算下来就是三四十两银子，这成本足以让任何农户望而却步。
但对于白露而言，这笔投资一旦成功，回报将是无法估量的。
她没有犹豫，当即下令：“购买谷神一号稻苗，数量：一万五千株。”
这个数量，正好可以种满一亩地。
【兑换成功，花费文（45两白银）。物品已投放至指定地点：平州城外白家农庄一号仓库。】
做完这一切，白露的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的微笑。
第二天，她找到了正在官署中处理互市文书的顾凉。
“顾大人，可有兴趣随我去做一件......与民争利的大事？”白露俏皮地眨了眨眼。
顾凉放下笔，好奇地问道：“与民争利？白娘子又有什么惊世骇俗的计划了？”
“算不上惊世骇俗，”白露笑道，“只是想请你这位心系农桑的父母官，和我一起，当一回农夫，如何？”
顾凉愈发不解，但看着白露眼中的光芒，他还是欣然应允：“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两人并肩来到平州城外，白家旗下一处僻静的农庄。
农庄里，管事早已接到命令，清空了一亩上好的水田，并从仓库里搬出了一担担青翠欲滴、根系发达的秧苗。
顾凉一看到那些秧苗，就愣住了。
他出身农家，也曾读过不少农学典籍，一眼就看出这些秧苗的不凡。
它们的叶片宽厚油绿，根须粗壮，每一株都充满了旺盛的生命力，这和他见过的任何稻苗都截然不同......
“白娘子，这......这是何处的稻种？竟如此茁壮？”顾凉忍不住问道。
“一个远方朋友赠送的，说是来自海外仙山。”白露半真半假地解释道，“今日请顾大人来，就是想请您亲眼见证，这仙种究竟能否在平州的土地上，开花结果！”
说完，白露竟真的脱下精致的绣鞋，赤着一双白玉般的皓足，卷起裤管，率先走进了微凉的水田里！
顾凉看得一怔，随即洒脱一笑。
白娘子行事，总是如此出人意表。
他也学着白露的样子，脱下官靴，卷起长袍下摆，踏入了田中。
春日的泥土触感，带着一丝凉意，却也无比真实。
农庄的管事本想让农人代劳，却被白露挥手制止了。
“这一亩地，我们亲自来。”
于是，权倾一方的安国侯，与前途无量的朝廷新贵，两人竟像最普通的农人一样，弯着腰，将一株株青翠的谷神一号秧苗，小心翼翼地插入水田的沃土之中。
白露和顾凉一开始还有些生疏，但很快也掌握了诀窍。
两人一边插秧，一边闲聊。
“顾大人可知，一亩地若能多产一石粮，意味着什么？”白露问道。
“意味着一个三口之家，能多活两个月。”顾凉不假思索地回答，语气沉重。
“那如果，是多产三石，甚至五石呢？”白露的目光望向远方，充满了憧憬。
“......意味着我们不仅能让治下的百姓衣食无忧，还能有足够的余粮，去和女真人换取更多的战马，更多的牛羊，甚至......换取他们的忠诚！”
顾凉闻言，心头剧震。
他猛然抬起头，看着身边这个在泥水里依然难掩姿色的女子！
她不仅仅是在做生意，她是在用商人的方式......为大武朝打造一个长治久安的未来！
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洒在水田上，波光粼粼。
一亩地整整齐齐地插满了青翠的秧苗，在晚风中轻轻摇曳。
顾凉和白露并肩站在田埂上，虽然身上沾了泥点，但心中却无比的充实和宁静。
“现在，我们能做的，就是等待了。”白露轻声说。
“嗯，”顾凉点头，眼中满是期待，“我等着看，白娘子的仙种，如何在这平州之地，创造奇迹！”
那一亩谷神一号实验田，在白家农庄管事的精心照料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茁壮成长着。
仅仅十几天，原本的纤细秧苗就变得粗壮挺拔，分出更多的枝叶，展现出远超寻常水稻的蓬勃生机！
顾凉每隔三五日便会亲自来田边查看，每一次都惊叹不已。
他对白露那海外仙种的说法，也从最初的姑妄听之，变成了深信不疑。
这日，两人又一次并肩站在田埂上，看着那片绿意盎然的稻田。
“照这个长势，秋收之时，亩产翻倍恐怕都不止。”顾凉由衷地感叹道。
“白娘子此举，利在千秋。”
“若能将此稻种推广至整个平州，何愁边防不固！”
白露闻言，却轻轻摇了摇头，目光望向了关外那一片无垠的草原：“水稻再好，也只能种在有水源的田里！”
“平州土地有限，想要真正喂饱所有人，甚至让女真人也彻底告别饥饿......“
“我们还需要一种不那么挑剔的作物。”
她顿了顿，话锋一转：“顾大人，你可知土豆？”
顾凉愣了一下，随即点头道：“知道，我们大武称之为地蛋或山药豆多一些。”
“我见过，从西边传过来的，据说埋在土里就能长。”
“只是......那东西产量一般，长出来的个头也只有婴儿拳头那么大，味道寡淡，口感也不好。”
“除了灾年实在没东西吃了，百姓们是不愿意费力去种的。”
“再不就是咱们家之前愿意吃，我看你总切土豆丝什么的。“
大武有土豆，但太小了。
“没错，那是寻常的种法。”白露说道，“但如果，我们换一种思路呢？”
“不去种那些又小又多的，而是专门挑选出其中最大、最好的那些土豆，不直接埋下去，而是将它们切成块，保证每一块上都带有一个芽眼，再用这些切块的根茎去种植。”
“如此一来，会不会让下一代的土豆，生得更大、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