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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了旨的当天下午,魏忠贤就上路了。

行李?

没什么行李。

几件旧衣裳扔了也不可惜,那箱笔记随身带着就是。

倒是归化城监太监衙署上下忙成一团,这位瘟神要走了,得赶紧送行,还得“略表心意”。

结果魏忠贤一摆手:“都免了!给咱家备辆快车,两匹好马,再带个认路的车夫,这就走!”

马车是现成的,但车夫苦着脸:“公公,这都快申时了,今天顶多走到黑河驿,不如明早……”

“走!”魏忠贤已经钻进车厢,“今夜到不了黑河驿,咱家拿你是问!”

车夫哪敢再言,扬鞭催马。

两匹健马拉着轻车冲出归化城南门,扬起一路黄尘。

守城军士面面相觑,这位魏公公,来的时候阴沉沉,走的时候火燎燎,真真是个怪人。

车厢里颠得厉害,魏忠贤却浑不在意。

他捧着那卷圣旨,看了又看,摸了又摸,忽然“嘿嘿”笑出声来。

五年了。

万历三十八年,他因为一句话被发配到这苦寒之地。

这五年,他日日夜夜盼着太子召他回去。

每年除夕,他都面朝东南方向磕头,祈祷太子平安。

他给太子写过几封信,但都石沉大海,他明白,太子不能回信,回信就是授人以柄。

现在,终于等到了。

“公公,您笑啥呢?”跟着他的小太监凑过来问。

魏忠贤收了笑,瞪他一眼:“咱家笑了吗?”

“笑了,嘿嘿的。”

“再胡说,把你扔下车去!”魏忠贤作势要打,手举到半空,却轻轻落在小太监头上:“小子,好好跟着咱家,回了京,有你的好日子。”

小太监名叫进喜,才十四岁,是他在归化城收的蒙古籍干儿子,是他亲自安排人给他净身的。

孩子机灵,就是话多。

“公公,京城真有那么好吗?比归化城还好?”

“废话!京城是天子脚下,万国来朝,归化城算个屁!”

魏忠贤说起京城,眼睛都亮了:“就说那棋盘街,店铺一家挨一家,绸缎庄、酒楼、戏园子……哎,说了你也不懂。”

进喜眨巴着眼:“那……太子殿下长啥样?”

魏忠贤神情一肃:“殿下龙章凤姿,天日之表,岂是你能问的?”

而后,魏忠贤顿了顿,又忍不住说,“殿下待咱们这些下人最是宽厚。记得有一年冬天,咱家值夜冻着了,殿下特意让人送了碗姜汤……”

他说着说着,声音低下去。

五年了,殿下还认得他吗?

还肯用他吗?

马车在官道上疾驰,夕阳把影子拉得很长。

魏忠贤掀开车帘,望着越来越暗的天色,心里那簇火却越烧越旺。

回京,回京,回京!

十五日后,九月十八,魏忠贤抵达北京。

进入北京的时候,正是午时。

街道上车马粼粼,行人如织,商铺招牌琳琅满目,小贩吆喝声此起彼伏——好一派繁华景象,与归化城的粗犷荒凉判若云泥。

魏忠贤贪婪地看着这一切,眼眶竟有些湿了。

“公公,咱们直接进宫?”进喜问。

“先去司礼监衙门报到。”

马车拐向皇城方向,路过一处茶楼时,听见里头说书先生正说得热闹:“……话说今儿早朝,皇极殿上可是出了件大事!孙阁老孙承宗,正式拜相,入主文渊阁!”

魏忠贤心头一动:“停车!”

他下车走进茶楼,里头坐满了茶客,都在听那说书先生讲朝堂之事。

这要搁以前是犯忌讳的,但万历朝近些年来风气开放,民间议政已成常态。

“……要说孙阁老这仕途,那可真是步步高升!他是海青天公的女婿,入翰林院,入御政房,后来外放数年,回来就当了户部侍郎,就进了东宫詹事府,给太子殿下讲学。此时入阁败相,如今不过五十有三,就登了首辅之位,这升迁之快,本朝罕见哪!”

茶客们议论纷纷:“孙阁老是太子师傅,又是海青天公的女婿,这不稀奇。”

“可如今内阁不比从前了。自张文正公之后,内阁权柄日削,六部直接对陛下负责,首辅也就是个名义上的文官之首罢了。”

“话虽如此,能入阁拜相,终究是读书人的巅峰……”

魏忠贤听了一会儿,悄悄退出来。

孙承宗当首辅了。

他们在东宫的时候,实际上,还多有不合呢。

但架不住他们都是东宫的人啊。

这几年,朝廷变得挺快啊。

如今孙承宗拜相,自己执笔,太子监国……

这朝局,倒是清一色的“东宫旧人”。

魏忠贤心里琢磨开了:这是好事啊!太子殿下身边都是自己人,办事就顺当。他魏忠贤回来,正是时候。

“走,去司礼监!”

司礼监衙门在皇城东南角,离文渊阁不远。

魏忠贤递了牌子,不多时就被引进去。

掌印太监冯安已在值房等着。

这位冯保的干儿子今年也小六十岁了,面白无须,神态温和,但眼神精明。

“忠贤回来了。”冯安笑着起身,“一路辛苦。”

魏忠贤忙躬身:“奴婢参见掌印。劳掌印惦记。”

“坐。”冯安让人上茶:“归化城五年,不容易吧?”

“为陛下、为殿下办事,不敢言苦。”魏忠贤答得恭敬。

冯安摆摆手,“殿下如今监国,正是用人之际。陈矩公公去岁薨了,司礼监缺得力的人。陛下亲自点名调你回来,这是天恩。”

魏忠贤心中感动:“陛下……龙体可还安康?”

“陛下春秋鼎盛,只是近年喜静,朝政多委于太子。”冯安顿了顿:“不过陛下虽不理细务,大政方针,吏部考核仍要过目。你这秉笔的差事,就是要协助咱家处理奏章,该呈陛下的呈陛下,该送东宫的送东宫,这其中的分寸,你可明白?”

“奴婢明白。”

“明白就好。”冯安从案上拿起一份文书:“这是你的告身。从今日起,你就是司礼监秉笔太监,秩正四品。你在归化城五年,按例该升一级,但初回京,先这么着。好好办差,日后自有前程。”

魏忠贤双手接过:“谢掌印提拔!”

“还有,”冯安压低声音,“孙阁老今日拜相,往后内阁与司礼监打交道的地方多。孙阁老是殿下的师傅,你也是殿下旧人,该亲近的要亲近,但该守的规矩也得守,司礼监是内廷,内阁是外朝,这界限不能乱。”

“奴婢谨记。”

从司礼监出来,魏忠贤长长舒了口气。

回来了,真回来了。

一直在门外守着的干儿子进喜赶忙问道:“干爹,咱们现在去哪?”

魏忠贤抬头,望向东宫方向。

他想立刻去见太子,但又不敢。

殿下如今监国,日理万机,岂是他想见就能见的?

正犹豫间,一个小太监匆匆跑来:“魏公公,太子殿下传您去文华殿见驾。”

魏忠贤心头猛跳,整了整衣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