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来了。”
懿靖大贵妃跪坐在一张小桌子前，上面摆满了精致的茶具，她姿态优美的斟了一杯茶，端起来放在自己对面。
康熙看着那虽然满头华发却风姿依旧的老妇人，眼里的复杂一闪而过。
随即低下头，看向桌面上的那杯茶水，撩了撩衣袍，坐了下去。
“尝一尝，这六安瓜片虽然比不上武夷山大红袍，但是也别有一番滋味。就是不知道我的泡茶手艺，能不能入皇上的口。”
懿靖大贵妃看着康熙一声不吭的坐下，脸上不禁带出几分笑意来，于是不慌不忙的招呼着。
康熙看着镇定自若，仿佛事情根本没有败露的大贵妃，一阵无力油然而生。
他对懿靖大贵妃的记忆，一直都是温和而宽厚的好人。
对待所有人都是一副和蔼可亲的模样。
犹记得，自己幼时被皇祖母责骂贪玩，还是大贵妃带着好吃的小点心，偷偷开怀了自己一番。
这个恩情，康熙记在了心底里，从来不曾忘记过。
所以，在彻底执掌权势之后，他对大贵妃也是一直礼遇有加的。
几乎可以和皇祖母相媲美。
所以，在得知大贵妃是布置一切的幕后之人时，康熙的第一反应是不可置信的。
他深吸了一口气，缓慢的端起茶盏，用眼神阻止了准备上前来试毒的梁九功，牛嚼牡丹式的一饮而尽。
茶盏被“咚”的一下放在了桌子上，康熙开口了：“茶朕也喝了，您就没有什么想要和朕说的吗？”
懿靖大贵妃忍不住笑出了声，随即她抬起头，本来波澜不惊的眼神，一瞬间充满了无穷无尽的愤恨。
“皇上可知道，您的皇阿玛，那个爱美人不爱江山的先帝，他抢走的那个董鄂氏，是谁的福晋呢？”
懿靖大贵妃的嘴角扯出一个诡异的弧度，语气里全是毫不掩饰的讥讽。
康熙愣住了，他那个时候年纪还小，好多事情不太清楚。
但是长大了之后，他就明白了，自己的阿玛，抢走了他的弟媳。
而且，自从那个董鄂氏入宫之后，那个时候的皇阿玛，只宠爱她一个人，以及她生的儿子。
而自己和福全哥哥，从来都没有被重视过。
如果不是皇祖母选中自己做下一任帝王，恐怕早就没有自己的存在了。
“朕……”
康熙有些迟疑，他刚张开嘴，还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就被大贵妃给打断了。
“皇上，我这样一个老婆子，也没有几年好活了，”懿靖大贵妃叹了一口气，带着几分哀伤，道：“所以，我想为我唯一的儿子——博果尔，做一点力所能及的小事。”
康熙没有打断这位仿佛一下子步入残年的老人，在回忆往昔的话语。
他直觉，这里面隐藏着一段痛苦不堪的往事，也藏着大贵妃为什么会对自己动手的原因。
“博果尔的福晋，就是董鄂氏，”懿靖大贵妃艰难的说着，脸色一瞬间灰败下来，“后来，博果尔无故枉死，她布木布泰敢摸着良心说，跟她没有丝毫关系吗？！”
最后这句话，大贵妃的声音陡然变得凄厉起来。
随着话音落下，她的脸上也布满了泪水。
康熙一时间被这巨大的消息给震的回不过来神。
半晌后，他才万分艰涩地说道：“皇祖母……她，不是这样的人。”
然而，这样小声的反驳，却显得愈发的底气不足。
懿靖大贵妃自然也发现了。
她大笑着，笃定地说道：“皇上也是有所怀疑的吧，布木布泰的心机，可比你我想象中的更深。”
“不管怎么样，太皇太后她都是朕的皇祖母，”康熙的心智却也不是那么容易被动摇的，“那些陈年往事，朕不想再听了。”
懿靖大贵妃也明白点到即止的道理，她的心情有一瞬间的黯然，随即转移了话题：“你是一个好皇帝，希望以后一直都是。”
说完这句话，她就突然开始抽搐起来，深红的一道血迹顺着嘴角流下，慢慢的，就不再挣扎了，躺倒在地上，没有了呼吸。
眼睛却一直盯着头顶上的天空，仿佛在渴望着些什么。
康熙猛地闭上了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底的那丝不舒服。
刚刚，大贵妃突然靠近，在自己耳边说了一句：“我真后悔，当时没直接弄死你。”
就是这句话，让康熙的心神大恸，再加上眼睁睁看着自己视为长辈的人，死在自己面前，那种感受，简直无法形容。
好在梁九功一直盯着这边，在发现万岁爷不太对劲儿的时候，立马跑过来搀扶了一下。
即使这样，太医诊过脉后，也严肃着一张脸，说皇上的病情不容乐观。
本来就因为那支箭伤到了心肺，现在情绪又大起大落，身体受不住是正常的。
必须得要多休息才行。
但是这病情，可没有人敢把消息透露出去，所以除了太医，和几个死忠的人知道外，宫里其他人都不清楚。
只是都在感慨，万岁爷最近不怎么进后宫了。
许多人都在眼巴巴的等着，可惜盼来盼去也没有盼到。
只有佟若雪心里有几分怀疑，但是这话她也不敢说出去啊。
要是不小心传了出去，她觉得自己可能要先去见阎王爷了。
谁让她私心里觉得，康熙最近修身养性不进后宫的原因，大概是那次坠马不小心伤到了一个不能言说的位置。
但是佟若雪也不太确定，毕竟那天晚上夜色太深，而且她也受了伤。
“敏嫔这胎，虽说是早产，但是奴婢瞧过几眼，十四阿哥看上去很是健康。”
钟嬷嬷一边替自家娘娘把头油均匀的抹在那头乌黑如墨的发丝上，一边带着几分不解，说着最近宫里的消息。
“敏嫔倒是有福气。”
佟若雪眼珠子一转，就猜到了十四阿哥早产背后肯定别有隐情，但是她的注意力却不在这上面。
如果康熙真的伤到了那里，敏嫔刚刚生下的这个儿子，估计就是最小的了。
到时候，就真的是她之前想的那样，康熙绝对会对这小儿子宠爱有加的。
佟若雪叹了一口气。
钟嬷嬷却以为，敏嫔连生两个阿哥，让自家娘娘是想到了自己一直未曾妊娠过的伤心事。
于是赶忙转移了话题：“娘娘可要去尝尝张公公新做出来的小菜？听说味道很不错呢。”
“也好，让我尝尝吧，好吃的话就给万岁爷和小四也送一点过去。”
佟若雪点点头，觉得是时候表现一下自己的思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