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黑衣人，都是修仙者。
虽然年幼的莫清尚不能认出他们所运用的灵力，但那些招式，那些动作，那些贯穿裴家仆人身体的瞬间，那些根本无从反抗的死亡......
无一不昭示着，这不是凡人该拥有的力量。
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屠戮。
故事是在一片血污中结束的。
陈昭最后看到的画面，是同样身上满是滚烫鲜血的莫清拼了命地背着已经没了生气的裴玄爬上了一处悬崖之上。
“我听过你的传闻！”
“你是兽族的神......”
她孱弱的身体此刻却爆发出一声嘶吼：“我知道你就在这里！......只有你能救他了！”
莫清喊过之后紧接着就剧烈地咳嗽了几下，痰混着血色。
她擦去嘴角残留的血，声音卑微：“我求求你......”
对着崖底的方向不留余地地磕着头。
声响清脆，在她脑门上再添新伤。
陈昭看着皱起了眉。
这个时候的莫清也不过才十几岁，甚至刚满及笄。
她看向崖外，眼底通红：“只要你肯救他，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
音落，另一个不知来源于何处的声音回应了她：
“凡人，你们的生死之命都是旧神曾定下来的命数。”
“这岂是我能干预的。”
莫清不相信。
她强忍着没有落泪，依旧坚强地向这个声音祈求：“您是神，您一定有办法的......”
崖底的声音像是心疼莫清，故意出了难题想让她知难而退：“救也可以，一命换一命，你应该知晓我的意思。”
“跳下这崖......用你的命，去换他的命。”
“你敢......么？”
人类自古就自私，同样的问题媞娅抛给过很多人，鲜少能有像莫清这样......
没有丝毫犹豫的。
媞娅甚至那句“你敢么”只问了前两个字，小姑娘已经以百米冲刺的速度一跃，纵身坠入深崖。
“......”
媞娅受到了惊吓。
【媞娅虽然非我人族，但她人美心善，确实按照约定救了裴玄，抹去了其之前的全部记忆，还让莫清送了他最后一程】
幻象缓缓淡去。
“那莫清......”
特码头的声音在耳边继续简述之后的事情：
【她确实是死了】
【你现在看到的莫清，是媞娅用神力为她重新凝聚的身躯，她的魂灵和媞娅的残念都在这具身体里】
【你可以理解为，一身存二魂】
【只不过平日里媞娅需要避世休养，通常都会躲在这个距离莫清不算远的小山洞里，只有在莫清需要她时，她才会醒过来将自身的力量借给莫清】
【这也就是为什么莫清在裴玄受到伤害的时候，会强的发疯的原因】
他是她唯一活下去的理由，她是他唯一的软肋。
她可以自己忍受所有欺辱。
但如果是对裴玄，她绝不允许。
“可如今，阿玄说要与我不复相见......”
莫清的声音从不远处再次传来。
“我早就说过了，男人都是大猪蹄子，都是大屁眼子，你从来就不该在一个男人身上如此重心思！”
媞娅的声音带着些恼火：“只要你乖乖听我的话，找到兽族血脉，我们兽族迟早会再次一统三界，让那些现在在外面嘚瑟的魔族，妖族，鬼族，还有什么灵族，都臣服于我们脚丫子下！”
好好的美女兽魂，长了一张嘴。
莫清也是个死心眼，固执地摇头：“他不需要我，我就默默守着他。”
媞娅翻了个白眼，吹了吹自己眼前散下来的碎发，随后慵懒地看向陈昭沈云卿所在的方向，露出一个摄人心魄的笑，吊儿郎当地喊了出来：
“你们两个，偷听了很久哦~”
“奴家可是不会放过这世间任何一个男人哦~”
“！”
陈昭脸色骤变！
这兽神的残念怎么知道他和沈云卿在这里？！
他尚未有动作前，沈云卿已经按着他的双肩带他暴退而去。
几乎是瞬间兽魂就到了两人刚刚所在的位置。
莫清不知道什么情况，跌跌撞撞跑在最后面，看不清前面的状况。
“特码头！这是怎么回事！”
陈昭明明开了神识牵引器，怎么可能会被看穿！？
下一秒，兽魂就拦截在了两人之前。
那是一道倩影，只是体态非常浅淡，几乎快要随风飘散。
沈云卿下意识挡在了陈昭的前面，自然而然挨上了兽魂连台词都没说的一掌。
“呃......”
那可是比析梧还要高阶层的神力。
饶是同阶层内无敌的沈云卿，此刻也倒飞了出去！
“沈云卿！”
紧急情况下，陈昭抛出了附着神力的符箓，试图缓解媞娅神力带来的疼痛。
媞娅以袖掩面笑起来：“虽然我现在还是一缕残念，但在上古洪荒时期，四海八荒我打不过的男人只有那么一个，对付你们这群开光期的小娃子，易如反——”
她一边说一边缓缓睁开眼，对上陈昭的眼后，未说完的话被她哽咽在口中。
几乎是瞬间，媞娅的脸变得慌乱起来，她像个做错了事的小孩子，手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放到哪里：“主......”
陈昭趁着她失神的片刻，迅速带着倒在一旁意识状态不佳的沈云卿急速逃离。
他特意用神力将速度提升到最快，边跑边骂：“特码头！滚出来说清楚啊！”
媞娅却没有继续追下去。
“主神大人......”
她低着头看向被踩得凌乱的落叶，本就失去了颜色的枯叶此刻在地上更是尸骨都不能算得上是完整。
萧瑟。
“哈......”
跑得急了些的莫清轻喘着气：“有人来了？”
媞娅没有回答。
“要不要给你换个地方？”
媞娅还是没说话。
“媞娅？”
莫清唤她的名字。
媞娅才扭过头看她。
这是莫清第一次看到媞娅居然也会哭。
虽然只是眼角含了几滴泪珠。
“无事，不用换地方，我心情好，裴玄那小子你想怎么保护就继续怎么保护。”
莫清挑眉不解地看着她。
“只是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媞娅随手变出一张画像。
一张残破，满是岁月痕迹的画像。
上面的男子莫清只感觉眼熟。
他浓墨般的剑眉下，明亮而清澈的眼眸，仿佛寒潭一般深邃，透着冷冽的寒意。
明明表情是在微笑，但眸子里更多的却是对世人的漠视。
像极了一位处于世界之外的局外人。
媞娅望向画像的目光温柔：“只要你每隔几日，带我去见一见长相如这般的人，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