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闵德四年八月初三,天子万寿。

今年,明堂落成,天子龙颜大悦,正式定下了明年春闱之后东巡洛阳的行程。而杨菀之作为明堂的主要功臣,竟也得了一张万寿宴的帖子。能参加万寿宴,对于一个六品小官来说可是天大的荣耀,但杨菀之却开心不起来。

一来,这万寿宴前前后后的操办,冬官署没少出力。这种活儿基本都是由司礼的春官将流程定好,然后让冬官大夫来出宴会的布置方案,交由春官审核敲定后,再由春官定下需要的物料,交由冬官司簿采料,再由冬官署下属营造司进行最后场地的实施。可以说,这万寿宴的前期准备就是一群春官指指点点,一群冬官跑前跑后的过程。就连宫宴上要跳的舞,杨菀之都不知道看了多少遍,简直是要看吐了。

二来,这万寿宴,月无华竟然不出席。说到这个时,月无华倒是一脸无所谓地窝在书房的胡床上,捧着一本兵法坐没坐相道:“你也说了,能出席这万寿宴的都是大官,要么是公侯,要么是世子,或者诰命夫人。我现在没有官职,月家也没有传袭的爵位,我甚至也不算是月家的长房长子,普普通通一个庶人,当然参加不了宫宴。”

饶是焚琴听了这话都忍不住为月无华打抱不平了,回到杨家以后,焚琴愤愤地对杨菀之说:“圣人未免也太过了,月家人在西南为了辛周出生入死,圣人却把月家的儿子扣在两都,收了月家一半的兵权,还停了月公子的官职。可是现在连万寿宴也不让月公子参加,这不是摆明在排挤月公子!如此,真不怕月家人寒心。”

焚琴对圣人心中有气,可不止今日。若说辛尔卿出塞和亲一事,圣人本就做得不够厚道,甚至是先答应了突厥,再通知的国公府。虽然持国公一家早就有所预料,但被圣人这样一手押着,还是会觉得心凉。何况辛尔卿和亲以后,辛莫风提出自己想要在府中休养,不愿再问朝政,圣人也是没有一丝挽留。虽然焚琴已经是杨菀之的丫鬟,但看着旧主一家如此下场,心里说不悲哀是假的。

旁人不知,焚琴作为辛尔卿的贴身婢女多少知晓一些内情。辛兆流落西北之后,早在登基前五年左右就通过平西王和太祖复联,所以最后的那几年,太祖一直在为自己的这位幼子铺路。安泰公主心脏病发,若是宫中太医及时施救,或许还能再活几年;而辛莫衍,原本只是得了一场风寒,同样被太祖拖住了医师,高烧三日之后元气大伤,太祖却日日派人到府上“关心”侄儿的病情,此时的辛莫衍已经风寒入肺日日咯血,见此情状心知大势已去,最后自己绝食而亡。太祖将京中最有威胁的两个继承人都逼死了,只留下正在起势、性情毛躁的黎相年,作为自己幼子登基的最后一个踏板——

而持国公、平西王,乃至对太祖忠心耿耿的窦太傅、公孙冰,对辛周满腔赤诚的月家,都是太祖留给辛兆的引路人。

可偏偏这一位走了这么一条路:兔死狗烹,鸟尽弓藏。

能用的,他用尽其极,却还要处处提防;不能用的,榨干最后一丝价值之后,便弃之如弊履。

但幸运的是,作为清嘉郡主,萧应云是会出席宫宴的。杨菀之今日便是和月家的马车一道进的宫,路上,萧应云还叫杨菀之放宽心:“今日祖母在,有什么事情都找祖母。不过你反正是在前朝官员一列,那竺家的两个女子都是后妃,手伸不到前朝。”

杨菀之不知道月无华事先和萧应云说了些什么,萧应云大概知道当初在洛阳竺英刁难过杨菀之,杨菀之和竺师师又有一些过节。虽说她也诧异这小丫头看着不起眼,怎么一得罪尽是些大人物,但她同是九姓十三家之女,陇西黎氏与兰陵萧氏都曾为皇室,区区弘农竺氏,她不放在眼里。

杨菀之心里苦笑,若真的是怕那两个竺家的姑侄倒好了。说到竺师师,杨菀之内心复杂,毕竟这太子天天想着怎么将她据为己有,而这竺师师却是正牌的太子妃。可杨菀之又觉得自己没有对不起竺师师的地方,她一直努力不和辛温泰扯上关系,可是辛温泰偏要惦记她,她也不胜其烦。

何况竺师师原本在春官署做肆师,也算是有一官半职。现在成了太子妃,自然是不能再在前朝工作了。或许每个人对工作的追求不同,有人觉得不工作有人养着挺好,就像京城中宋青雪一流的贵夫人,还有些甘愿去做面首的小白脸。但杨菀之不是,如果不能做营造,她会觉得自己与行尸走肉无异。

还是要想办法解决这件事。

但昨天,辛温泰说的那句没有话语权,又让杨菀之嗅到一丝不一样的味道。她总觉得辛温泰这人,怕是要在万寿宴上向圣人开口讨要自己。若圣人真的金口一开,那可就完蛋了。

杨菀之愁眉苦脸地走到宴会厅,她的座位被安排在王若彬身后,王若彬看见杨菀之这表情,问道:“你今日这是怎么了,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

“下官……有些心事。”杨菀之自然不能同王若彬说。

果不其然,王若彬摇了摇头道:“今日是圣人的万寿宴,何况圣人还准备在万寿宴上表扬你重建明堂之功,你自己的那些心事还是快快别带到官场来。你如今正是仕途坦荡,若是惹得圣人不快,可就难说了。不要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耽误自己。”

当然,王若彬也是怕自己的下属做不好,让圣人迁怒到他头上。

杨菀之不意外自己的上司会这么说,点头应下。

官场中人,冬官署工部之外她所认识的人并不多。不一会儿在王若彬的旁边坐下一个四十上下的中年男子,也是一身官服,看品阶竟是与王若彬相同,杨菀之连忙起身行礼:“见过右司空。”

钱缪冲杨菀之和善一笑,对王若彬说:“老王,你这次竟然还带了个下属来参加宫宴,不得了。”

“嗨呀,我手下的杨菀之,就是从洛阳调过来那位。”

钱缪这才多看了杨菀之一眼:“在下钱缪,没想到是修明堂的杨大人。”

“钱大人多礼了。”

而之后,杨菀之又见到了冬官署最高领导,大司空骆常。又是一番官场客套话。冬官署今日来参加宫宴的人,就算是齐了。

六官其他官署也差不多是这样的安排。杨菀之今日姑且认了大冢宰竺自珍、小冢宰许无患的脸,都能从他们脸上依稀看到他们儿女的影子。之后是折磨了他们冬官署好几天的春官大宗伯姚省知,杨菀之先前只是远远地看过几眼,知道是个可恶的老头,今日凑近了,折磨人的甲方一下子有了实体形象。夏官那里,大司马李承牡气宇轩昂地走到辛温泰面前见礼,然后在姚省知对面的位置坐下。骆常对面的人则是秋官大司寇王恩。

正在杨菀之伸头探脑暗暗对着这些上司们的脸时,一股淡淡的香气从她身后袭来,肩膀被人轻轻一拍。杨菀之讶异地转身,只见一身着蓝色官服的美妇人站在她身后,笑盈盈道:“你就是杨菀之吧。”

“下官正是。”杨菀之见那美妇人官服品阶,心中大致有了猜测,“见过公孙大人。”

“真聪明,一下子就猜到我是谁了。”公孙冰笑着托起杨菀之的胳膊,“下次见我,不必这些虚礼。”

杨菀之只觉得这公孙冰还怪亲切的,因此也少了几分官场的拘谨:“如今官至四品的女官,除了月司马,便是公孙司徒。这倒不是难猜的事情。”

“是啊,你看这大殿里,前朝的官员,除了你我,哪还有女子?”公孙冰淡笑道。

今日除了杨菀之,来的都是四品以上的官员。辛周有实权的官职最高三品,至于李承牡、月槐岚这种有大功勋的,身上会兼有一品的将军职号,享受一品的俸禄,但实际上到了三品,手上的权力也就到头了。

这也是太祖为了制约朝臣,定下的规矩。

在前朝,享受一品俸禄的还有持国公辛莫风、大冢宰竺自珍,小冢宰许无患虽然是四品官职,但是食二品俸禄。而公孙冰则是三品俸禄。这都是帝王为了拉拢近臣,给的恩赐。

冬官署的几个人见公孙冰在,都上来寒暄一番。公孙冰头上的大司徒权力早就被窦派架空,公孙冰如今是朝廷的钱袋子,冬官又是花钱很多的部门,自然对她和颜悦色。寒暄过后,三个司空识相地坐回自己的位置,把空间留给二位女官。

“你们的大司空骆常,出身河东骆氏。”公孙冰对着骆常的后背抬了抬下巴,又望向姚省知,“姚省知是雍州姚氏之人。竺自珍和许无患就不用多介绍了,弘农竺氏和京兆许氏,人尽皆知的。大司寇王恩,别看天下姓王的人诸多,但他是太原王氏之人。那边那位看着没什么存在感的老头是我的上峰,宇文滕,怀朔宇文氏。”

公孙冰的声音压低了一些:“六官长官,五位出自九姓十三家,这就是如今朝中的局势,他们都是竺派之人。”

杨菀之微微一怔。竺李窦三派的党争,她自入朝已有耳闻,只是如今看来,竟是竺派一家独大。

“我知道你对这些权力争斗没有兴趣,但有时候,看清局势也是为了自保。”公孙冰语重心长地拍了拍杨菀之的胳膊,“女官的事就是窦派的事,有问题,可以放心找我,不要有顾虑。”

说完,公孙冰就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而刚刚二人咬着耳朵说小话时,就有几道视线落在二人身上。其中一道来自竺自珍,一道来自李承牡,还有一道来自辛温泰。李承牡的目光一直追着公孙冰,而竺自珍则在公孙冰走后,用一种略带审视的目光打量了杨菀之一番,随后收回视线。辛温泰自然是一直盯着杨菀之的。杨菀之只能坐回座位上,利用自己的三个上司,挡住辛温泰的视线。

不多时,皇亲、女眷们也入座了。此次持国公府只来了辛尔玉一人,如今他父母都在洛阳,他作为持国公世子前来贺寿。辛尔玉路过冬官时多看了杨菀之一眼,见那个小变态的阿姊不过是个普通人,心中不由哀叹。

自从辛尔卿和亲,将辛温平托给辛莫风,辛莫风见识了辛温平的文章、武功,大为震撼,大受刺激。刚好辛尔玉与辛温平年纪相仿,原本和阿爹阿姊一样立志做个废柴的辛尔玉在这三年的时间里简直受到了非人的折磨。人比人,真是气死人!阿爹逼着他好好读书,逼着他和辛温平一起习武,但是辛尔玉吧……学不会的就是学不会,他能有什么办法!况且他阿爹不和别人比,就要和辛温平比。

活爹,谁学得过她啊!

但辛莫风的逻辑是,你也姓辛,她也姓辛,凭什么别人比你聪明,一定是因为你不努力!辛尔玉眼泪鼻涕大把大把往肚里咽,命苦,真的命好苦!

可不得不说,在追着自己这个堂姐的过程中,辛尔玉也确实有了很大的长进,现在大兴城里谁看了他都要说一句,这持国公世子越来越有风范,比他爹要强上太多。辛莫风听到这话也不恼,辛尔玉倒是因此受了些鼓舞。

而紧随辛尔玉之后的,是太子妃竺师师。

竺师师路过冬官署的位置,自然也看到了坐在后排的杨菀之,不由挑了挑眉。

也不知今晚她会如何应对。

竺师师在辛温泰身侧坐下,辛温泰只侧目看了她一眼。

而后是一众诰命夫人,清嘉郡主自然在其列。她路过杨菀之时有些不放心地看向杨菀之,落座后见小姑娘正襟危坐着不知道想什么,刚想说让自己的婢女把杨菀之招过来坐,就听见程思威的声音从殿外传来:“皇上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