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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角雪花星形图腾,静静地悬停在法阵之中,六瓣转角处流光溢彩,似乎都要将那皎洁的月色比了下去。

桑榆和星迪都已经站了起来,两人脸上并没有往常推演出结果的喜形于色或者神情凝重,反而异常的平静。

星迪除了方才唤的一声“快来”,便再无二话。

桑榆更是从头到尾一声不吭。

凭着多年相知相恋的默契,容与敏锐地察觉出桑榆平静的表象下波涛汹涌的心湖,此时正汨汨地流淌着。

他担忧地握住道侣的手,纤细的五指安静地蜷缩在他掌心,他将自己的手指根根穿梭而过,两人十指紧扣。

温暖的体温将她微微有些凉的指尖捂暖,桑榆终于仰起头,看着他笑了笑。

那笑容没有阴霾,一如她过去三百多年常对着他的那般,温软而甜蜜。

容与不由得想起多年前,她白日里跟着星岩峰主修习星族秘法,稍有空闲便跟在父亲身后学习如何处理掌门事务,夜里还要跟着桑叔父修习黎族秘法。

那时的她,即便累极了也是这样对着他软软地笑,眼里从无晦暗。

如今,她成为一派掌门,肩负着学府一脉的兴衰;因着天道预警发生在她顺利渡劫之后,且魔兽之祸也在那时彻底解决,世人对她总有一种莫名的期望。

她从不说,但他知道,她心里在努力去做,去迎合、去满足人们的期待。

容与空着的另一只手揉了揉她的发丝,心里泛起密密麻麻的疼,却又带着丝丝缕缕缠绕不绝的甜意。

“小鱼儿,你知道,我总是会站在你身后的。”他贴着桑榆小巧的耳垂,温热的气息打在她耳廓,引起让人颤栗的痒意。

桑榆心里汨汨流动的心湖忽地安静下来,方才见到推演结果之后的茫然与无措也被无尽的勇气取代。

众目睽睽之下容与不可能会对她做出太过亲密的举动,只是这样紧密的相贴,私下里也就罢了,人多的地方她总归有些不适应,不由挣了挣。

容与顺势抬起头来。

其余人方才果真没有关注二人,一门心思都在研究那巨大的六瓣雪花星光图腾去了,虽然他们也看不懂。

桑榆挠了挠他的掌心,给他一个明媚的笑。

容与心里霎时便安定下来,紧紧扣着她的腰肢,不给动了。桑榆虽还是不自在,但贪恋他给的温暖,便也随他去。

“推演的结果是什么?”

和敏容、连航、薛玉儿和罗焕四人快步走到阵法前,便听得霞悦悦的问话。

星迪将目光转向桑榆,隽秀的面庞上少年气已经多年未见,此刻又显露了出来,让人无端觉得,他此刻该是有几分茫然无措的。

桑榆冲他略一颔首。

星迪吸了口气,看着星光图腾的六瓣雪花,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稳些,“星阵推演的结果是,无人生还。”

无人生还。

出人意料的结果,也让人心里瞬间升起不好的想法,为自己,为同伴,也为进入秘境的所有人。

“是哪里的无人生还?”容与扣着桑榆腰的手又紧了些。

星迪摇了摇头,“秘境被一股强大的外力保护,禁止我们再深入推演。”

人群阒然无声。

周遭小动物窸窸窣窣的声音被无限放大,听得人有些烦躁。

一行人面面相觑。

良久,才有人出口打破沉默。

“是天道出手干预?”程时琇问。

听到强大的外力,她最先想到的就是天道,继而想起了那年天道警示的那句话,这二者莫非有什么关联?

桑榆微微笑了笑——此时她该是在场中最平静的那个人。

温和如春风的笑意让其余人紧张的心情慢慢舒缓下来,轻而易举地就让人心里安定下来。

“不管是不是,总归这股外力都不是修仙界的人能够撼动的力量。”

桑榆思索着说辞,“自天道发出的那道预警,到上古秘境的出现,再到我们今日站在秘境之中,冥冥之中都有一股力量在迫切地推着我们去做……”

“轰隆。”

“轰隆。”

桑榆话还未说完,两道惊雷忽地在她上方炸响,火花“噼里啪啦”四溅。

众人噤若寒蝉。

桑榆面不改色地挥袖,广袖带起的微风将地面被波及燃烧起来的火苗吹熄。

葱绿的草丛冒着热气,被火灼烧过的草叶窜出了焦黑,偶尔还有未散的细小雷团滚过,烫出一个个深洞,散发着一股难闻的焦味。

浅青色的灵力灵巧地滚过,所经之地草叶重新抬起头来,恢复了新绿的嫩叶散发着幽幽的清香,清新之气瞬间盖过了那股焦糊的味道。

草尖悄悄冒出头来,观察着这一行十多人。

雷声响起的刹那,容与揽住桑榆纤细的腰,温热的大掌牢牢地将人圈在自己的怀里。

离桑榆二人最近险些被波及的星迪转身将九连姮拥入怀中;

连航钻入了师姐和敏容的怀里,高大挺拔的身躯却将娇小玲珑的她挡得严严实实;

宁璟将容彩揽入怀中,勾人的桃花眼里少了几分嬉笑,多了几分凝重;

恒阙想也不想,瞬间便站在程琳琳身前,惹得程琳琳多看了他几眼;恒阙被她看得面红耳赤,脚步却未挪半步;

薛玉儿也不由地握紧了罗焕的手臂,被他藏入怀中。

……

下意识的反应最能体现一个人的心思,五对情人拥抱得真情实意,就连恒阙那小子也已经赢得心上人回眸,看上去好似也将要脱离单相思的苦楚。

就只剩下单身的程时琇、陈麒、霞悦悦三人非礼勿视,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无言以对。

“这些酸臭的情人们。”陈麒小小声地嘀咕了句。

有道侣但孤零零一人的程万里:“……”扎心了。

想我家嫣儿了,虽然她凶巴巴的,但这时候,若能将她抱在怀里,他心里的那片荒芜定会霎时姹紫嫣红。

程时琇沉默半晌,神情复杂地开口,打破了这样尴尬的气氛,“我活了一千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天雷警告。”

陈麒笑了笑,只是笑容略有些苦涩和勉强,“别说你,我活了三千多年,也还是第一次见到。”

还比起岁数来了。

小辈们表情皆是一言难尽,但方才被劈下的天雷惊得狂跳的心霎时平静下来。

怕什么呢?

他们学府的人都在。

大家可以一起面对。

情人们未开口互诉衷肠,但明眼人都能瞧见他们眉目传情时的默契。

只是可怜了程万里,连遗言都想好了,却苦于无人诉说。

桑榆作为那三千多年间第一个被天雷警告的人,却比在场所有人都要从容,只是和容与相牵的手微微弯了弯。

容与立即更用力地回握住她,桑榆对他露出一个和软的笑。

“民间常有言,天机不可泄露。但你们看,通过星阵推演出来的结果算是在泄露天机,但天道却从未因此而警告过。”

“轰隆。”

盘旋在她头上的天雷又响了一声,不知道是在应和或反驳她说的哪句话,还是在继续警告人族的多思多言。

桑榆点到即止,没再开口。

有些话不必说透。

人们思索着方才桑榆最初说的那句引来天雷警告的话,再想了想她此时的言语,不知不觉陷入沉思。

桑榆头上的天雷还在盘旋不散,游龙般的闪电时不时闪着火光,在素白的云层后掠过。

有些话,彼此心照不宣即可,没必要冒着天雷警告的风险说出来。

人们心里安定不少。

再看那静静悬立的六瓣雪花,心里也没多少想法冒出,如同雪地中的湖,平静无波。

“时辰不早,我们尽早离开这里。”最后,桑榆这样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