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
从郁白提出那份问题时，兰玖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人。
她垂下眼睫，郁白只能看见她白皙的下巴，不知为何他从她身上感受到一股强烈的孤寂。
明明周围人声鼎沸，她却被隔绝在热闹气氛之外。
郁白心里一紧，难道是他方才的问题？
郁白捏着酒壶的手不自觉收紧，不想惹她不快。
这段时间她身边人太多，妖王，盛霖，子孙承安，钟离宁……他许久不曾与她深谈。
话一说出口，他便后悔了。
不该逾矩的。
还不等兰玖开口，郁白便说：“师姐不用回答，方才只是随口一问。师姐酒量浅，我送师姐回去歇息。”
他像个胆小如鼠的家伙，连听到答案的勇气都没有。
因为他心底知道，她说出的答案应当不是他想要听到的。
他不想打开魔盒。
兰玖心情烦闷，婚礼已经结束，点头：“走吧。”
人多吵得很。
回去路上兰玖忽然意识到，从前她最爱热闹，哪有人多往哪里去，如今怎么回事。
明明是天大的喜事，却提不起兴致。
她打从心里替两位新人高兴，只是无法融入这种喜气中。
回去路上，兰玖一直在思考这一切变化的缘由，导致她忽略了身旁的目光。
郁白清澈的眸子蒙上一层雾，在她走神的间隙盯着她看，专注的似乎要从她脸上看出她心底在想什么。
这不是她第一次表现反常。
郁白早就发现了，兰玖最近总是发呆。
她在想什么？
他认识她这么久，印象中她是洒脱的，好似不管发生什么都无法在她心里掀起波澜。
就算是那时……她被师尊抓走，假死离开，也只是一笑带过。
那样的事情，任何女修都会在意，可他从她脸上看不到在意。
重逢后，她表现的很正常。
如此坚韧的人，为什么会失神？
郁白脑子里闪过很多，最后只剩下一个人——
师尊。
就算无人提及，郁白也能猜到，师尊就是一直在兰玖身边的那个男人。
一个人消失，一个人出现。
怎么会有如此巧合之事。
那段他没有参与的时光，他们两人到底发生了什么？
师姐明明恨极了师尊，假死也是为了躲他，为何又会默认师尊在她身边出现？
她态度有了如此大转变。
这段路并不长，他们很快走到她房门口。
忍了一路，郁白还是没有忍住，问出了口。
“师姐。”
他叫住了兰玖，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
兰玖转身看他，有些疑惑：“怎么了小师弟？”
郁白知道一旦他问出口，或许会失去某些东西，比如提醒了她。
“师姐方才在想谁？”
看见她愣怔的神情，郁白压下苦涩，盯着她一字一句：“我们都在这里，只有一人不在，师姐在想他吗？”
不在的人唯有宴九沧。
兰玖错愕的抬眸，怎么也想不到听话的小师弟会说出如此冒昧的话。
而且他，他说什么？
她在想宴九沧！
这怎么可能！？
兰玖带着一股被戳穿后的恼怒，语气沉了下去：“小师弟你喝多了，早点回去休息，别说胡话。”
那双漂亮的杏眼由于愤怒染上一抹红色。
她瞥了眼，便转身离开，郁白苦笑着低头。
……
关上门，兰玖突然捂住胸口。
心跳声明显快了。
她心虚了。
兰玖无法否认，那一刻她脑子里确实在想宴九沧。
被人赤裸指出，兰玖忽然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她疯了吗？？？
那可是宴九沧，是给她带来痛苦噩梦的人，她怎么可以心软！
兰玖一遍遍告诉自己，别被他骗了。
她兰玖绝不会在同一个地方摔倒两次！
带着这样的心情，直到夜深。
兰玖好不容易有了睡意，忽然感受到灵力波动，猛地睁开眼睛，随手扔出一块碎石。
她听见一声闷哼，拔剑的动作顿住。
“你来干什么？”她绷着了，声音冷淡。
一道高大的身影缓缓从黑暗中走出来。
宴九沧站在兰玖几步外，身上冒着冷气，沉默地看着她。
兰玖很讨厌那种眼神。
她蹙起眉头，表情不耐烦，正要开口赶人，忽然宴九沧说话了。
“我想你了。”
磁性的声音低沉沙哑，将所有的思念藏在其中。
兰玖喉咙突然哽住，忘记了自己要说什么。
目光交汇的刹那，她好不容易静下来的心又乱了。
宴九沧本来准备好了迎接她厌恶的目光，等了半天也没听见她开口，于是得寸进尺般上前了几步。
他本不该来的，可是他克制不了思念。
他很想她，发了疯的想见到她。
“小玖……”他轻声呢喃，目光灼热。
她的沉默就像鼓励，让宴九沧俯身凑过去。
气氛旖旎。
几步便到了她床榻边，随着他的靠近，兰玖鼻尖闻到了血腥味。
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夹杂在他的雪松气息中，若不是靠的太近，根本闻不到。
兰玖骤然清醒，一把将人推开：“你杀人了。”
宴九沧身体僵硬一瞬，来的路上他特意用冷水清洗了一番，没想到还是被她闻到了。
房间内气氛瞬间变了。
兰玖咬着牙，脑海中全是他红眸冷酷，满身血腥味的样子。
被压下的恨意涌上心头，兰玖周身溢出杀意。
那股杀意被宴九沧收入眼底。
刚才果然是他的臆想，竟然从她脸上看到一丝动容。
她果然还是很厌恶他，厌恶到想杀了他。
受了伤又赶回来见她，宴九沧唇色失去血色，整个人往后退。
高大的身影脆弱易碎。
兰玖此刻只有愤怒，对他的，以及对自己的。
“滚！别逼我动手！”
真真实实的厌恶就像刀，伤口比黑衣人死前留下的当胸一剑还要痛。
地上的高大身影摇晃。
而他自虐般，非要去看她的眼眸。
很想从里面看到哪怕一丝丝的心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