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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天中午,我和王十八坐在相柳的大帐前,晒着太阳吸溜着白粥,吃着咸菜,唠着家常。

正说到他弟弟早年已经成了亲,生了个玉雪可爱的女儿,更花钱了,他那点军饷顾不上吃“黑猪走子”,都省下来送去给他弟弟养家了,我赶紧让他打住:“大哥,这时候别提黑猪了,我想想都流口水!这清汤寡水的,怎么咽得下去啊?”

他闭了眼睛嚼得很香,咬得萝卜咸菜嘎嘣响:“你就假想这萝卜咸菜就是猪脆骨,嘎嘣脆的,差不多!这么一想,不就有滋有味儿了嘛?”

我闭了眼睛,却发现自己没有他那个想象力,萝卜还是萝卜,白粥还是白粥,嘴里淡出鸟来,更是无比怀念起涂山府的精致饭食来。

“大哥,你那黑猪走子只在一地儿卖吗?这附近没有吗?哪天我给你买点。”我问他。

“可不么!就只我老家那片儿产,别的地儿还真没看见过!”他答道。

忽然眼睛上投射到一片阴影,我站起身抬头望去,只见一双巨大的翅膀遮挡住了太阳。

一声长啸,白羽金冠雕毛球驮着相柳逆着阳光飞过来。

未等我看清,半空中飞身而下一个小一些的身影,一个少女像一个小炮弹一样扎到我的怀里。

“姐姐!”她的声音清脆,又带了点儿熟悉。

我低头看向她,见她剑眉凤眼,翘鼻樱唇,眉宇间透着英气,只是稍显圆润的脸型让她保留了一丝丝娇憨。

见我打量她,她也抬头细细看我,眼睛里涌出了泪水:“姐姐怎么变成了这样?是哪个欺负姐姐?!我去给姐姐报仇!”

我不敢认似地,轻声唤道:“小……薇?”

她把头贴在我怀里蹭了蹭,回道:“是我呀!姐姐不记得我了?”

我抚着她的背,触手间寻回一丝以前的感觉,只是她身量变高了不少,声音模样也都变了,不再是我熟悉的女童模样,我顿生沧海桑田、物是人非的感慨。

这种又新又旧的感觉携裹着翻涌而来的回忆,走马灯一般在我眼前闪过,一幕幕转个不休。

恍如隔世。

这时毛球落了地,相柳从它背上跳了下来,从毛球嘴里取下它叼着的一个包袱扔给我:“她非要跟来,我拗不过,便给带回来了。”

小薇从我手里拿过包袱,一边拆一边噘嘴道:“当心些!别把里面的糕饼摔碎了!”

她拆出个食盒,我看着也很熟悉。

她打开盖子看了一眼,松了口气道:“幸好没碎!喏,姐姐你吃!”

说罢她捏着一块包着油纸的绿茶糕,送到我嘴边来。

香气扑鼻,我下意识地张嘴咬了,嘴里瞬间荡漾开一抹清甜。

这味道,跟我多年前和涂山璟赏花时吃的一模一样。

一瞬间,泪水扑簌扑簌地淌下。

我紧紧抱着她,叹息一般地喃喃道:“小薇啊……”

她在我身后伸手举着绿茶糕怕掉了,嘴里应道:“你可知道我爱你~姐姐,你教我唱过的歌我还记得哩!如假包换的小薇!”

相柳轻咳了一声,扯过在一旁始终大张着嘴的王十八,开口道:“你们故人重逢,好好说说话吧,我们就不打扰了。”说罢便拉着王十八,牵着毛球走开了。

我松开了小薇,接过她的食盒,领着她走到一旁的树桩子上坐下,问道:“你怎么来了?静夜、瑞阳他们还好吗?幽大哥……怎么样了?你来的话楠凤姑娘……可知道?”

小薇笑道:“哎呀姐姐!不急不急!一口气问这么多问题,叫我怎么答?一个一个来。静夜和瑞阳都好,只不过平时他们很少出门,就是在府里打扫。前几年连门都出不了,现在提前告诉的话也能出去走动了。幽大哥……话是说不了了,手筋也被挑断了,一开始他一直昏迷不醒,后来胡珍大夫给他细心治疗,终于把他弄醒了。结果他醒了以后不是摔东西就是愣愣地发呆,好吓人的!”

我听到这里,知道他心里难受,少主没护下不说,好好的高手成了废手,他不疯都算好的了。

小薇继续道:“太夫人见他那个样儿,一开始没敢提去审问,怕本就不多的证人再被刺激到,彻底疯了的话可就坏了。后来有几个影卫从外面回来,去看了他,再后来他就好多了,可能是被他们开导的。”

我心下一凛,忙拉着她问道:“哪几个影卫?你可知他们从哪里回来的?”

小薇想了想,答道:“名字我叫不上来,只知道大概是少主失踪以后一个多月的时候……是了!是从西炎回来的!我听守卫的问他们来着。不过他们待了一阵子就又出府了,再没回来过。”

我猜他们大概是和我一起去救涂山璟的影卫中的几个。涂山璟救出来以后没了踪影,连我也失踪了,他们寻不到,便回青丘探看,顺便禀报了幽。

可惜知道涂山璟已经被我安全送出城的那四个影卫都在市场被砍了头,不然他们也不至于这几年一直提心吊胆的。

不过好在没有结果的缥缈希望,总好过尘埃落定的难改结果,所以他们各自振作,打起精神来继续搜寻涂山璟的下落。那几个影卫估计这几年都在外四处探听,不然他们身上背了案子,也不好在涂山府里待了。只是那晚一别,尚不知折损到底如何,究竟有几个义士得以存活下来?鬼方端……有没有被他的三舅爷抓住责罚?

小薇摇摇我,把我从思索中摇回来:“后来太夫人和大少主提审了幽大哥,他口不能言手不能写,太夫人和大少主见问不出什么来,便罚了他板子,把他送到二少主这边了。那阵子静夜和瑞阳,我还有金桂忙了好一阵子呢,生怕他捱不过死掉了。不过他现在恢复得挺好,胡珍给他牵上了筋脉,虽然不能很快恢复如初,日常穿个衣服拿个勺子吃饭倒是没问题,偶尔还能看到他修炼哩!”

我听了暗暗叹了口气,不过好在他也算有个念想支撑着他,能活下去比什么都强。

小薇问我:“姑娘,楠凤姑娘怎么了?这几年她总来咱们院里,时不时地帮忙,可是她知不知道我来有什么说法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