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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青竹握着他的手腕,当耳边传来男人沙哑的声音时,她心头忽然一跳,马上抬起肿胀的眸眼看向床榻上的人,床榻上的人双目紧闭,面色依旧死寂。

“如何下葬?”

她感受到身后人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抬起头便和他的视线对上,“自然是听从洛明轩的安排。”

许辰溪眼里的不解没有消散,反而愈加浓重,“他死的时候给你留下的不是宽慰你的话吗?难道不曾为你留几句宠爱告慰的话?没有争取过洛家的什么?”

当年先帝赐婚,是希望洛明轩精通商贸的家族能够给云青竹带来依靠,但又不想过于优渥强势的家族成为云青竹的牵绊,而洛明轩成了牵线搭桥,为两个家族利益退步的人,不仅只身前往皇宫,还一边肩负着家族培养后继人的重担。

但先帝许诺的所有都没实现,用这身份和香炉套牢了他的一生,可偏偏到死洛明轩都不肯说,也要求许辰溪将这些事埋于心底,永不见天日。

云青竹抿唇不语。

她不明白其中的缘由,只知道是夜宁派的人出手杀掉了洛明轩,虽然听许辰溪说是陆泊风,但她不愿意相信也不会相信,抓着洛明轩的手逐渐松开,“洛明轩没有交代其它的事情,只吩咐了把他的遗体送回洛家安置,他说宫里的规矩森严现在又处在战争的时候,他不愿让洛母等太久。”

云青竹不怎么会撒谎,所以答出这些话的时候闪躲的目光暴露了一切。

许辰溪见状,轻笑一声,也不求云青竹把掩埋掉的那部分话说出来。

他恭恭敬敬地俯身对皇帝行礼,撩开身上薄纱的动作仍在继续,上神篆刻的脸清秀俊逸带着一丝冷漠仇恨,“我不好奇洛兄对皇上说了什么,但我只想跟皇帝挑明,昨夜确实是陆泊风对我们二人出手,若不是我反应快,我恐怕也就难逃一死,还请皇上想清楚明白些再为这件事下令。”

许辰溪说完这些话的时候,就已经脱下了外衣,蓝色衣襟上显出四五道暗灰色雾气一般粘稠的墨汁,腥臭到让人有些反胃。

除了陆泊风的招式,云青竹哪里还见过这样的痕迹,她心绞痛起来,“你住手!许辰溪你住手!”

听着她的嘶吼,许辰溪不为所动,仍然脱着身上的衣服,薄纱敞开,赤着身体,转头还看一眼床上的人,“若是你不相信的话,我可以把洛明轩身上的衣服都脱了,皇上只管看便是了。”

横竖许辰溪都是敢将两人剖开所有给她看的,哪怕现在比不上陆泊风的意思也要让她为家国大义着想。

云青竹坐在榻上,手底的被子都被用力抓住了褶皱,涕泪交错在脸庞都要看不清面前人的脸孔,忘记如何回答。

该怎么办?

陆泊风,你要我如何?

*

告示还是被贴上了榜,悬赏的价格比先前高出了千倍,他那张面孔也清晰到毛孔可见。

“皇上。”苏公公带人来到了殿中,将画手画完的画拿给她看。

坐在中间批阅奏折的人一听见苏公公的动静,手里的笔便失了魂儿般落在桌上,旁边的婢女连忙拿起放好。

“苏公公,画好了?”云青竹将他手里的话拿过来,目不斜视,面上波澜不惊可心底已然掀起惊涛骇浪。

殿中的氛围安静,朝内朝外的百官虽然不说但都知道了些风云端倪,整个云朝的人都在等她决断,眼下的情况根本不是她重生之前想过的那样,她脑海里的蓝图逐渐清晰。

云青竹推开了苏公公手里的那幅画,指了一处地方给那画师,“他锁骨偏中间有个痣,还有……鼻尖有一颗小痣。”

旁边的婢女端上来一杯安心的茶水,她推开了婢女的手,她哪有心去品尝那些?

“再画一幅画,这张画的神色不像他。”她安排道。

苏公公低下了头,“皇上,这个画师已经是全云朝最好的画师了,全朝上下都找不出第二个比他画的更加神似的了,而且…这个魔头还跑到三盟山掳走了个婢女,许妃子大怒下令三盟山的所有弟子都在城门外搜寻他的踪迹了。”

三盟山?婢女?云朝很小,三盟山上也没有除了绿湖以外另一个婢女,云青竹一听到这个消息便抬起了头,“那个婢女最后的消息呢?是死了还是如何?”

云青竹曾经跟陆泊风说过绿湖,他当时冷着个脸,还以为不会把她的央求放在心上,现在看来,陆泊风还是对她好的,可为什么洛明轩……

“那婢女奴才也不清楚,不过皇上今日已经批阅了好久的奏折,看您这样劳心伤神老奴是在不忍心,皇上您就休息一会儿吧,就算是为了娘娘们也该休息一会儿。”苏公公补充说。

云青竹紧抿着唇,一时间无话回答。

另一个画师站在面前,等待着吩咐。

片刻后,云青竹的表情看起来才有所缓和,“好了,苏公公你和翠儿先下去吧,这殿里就留我和画师就好,让画师画最后一幅画我就去休息。”

“让翠儿在门口守着,没我的吩咐任何人不得进来。”看到苏公公离开,云青竹紧接着嘱咐道。

画师的动作很利落,都没听到墨渲染纸张的动静就完成了一幅画作,男人还站立在她身旁,低眉看着坐在中间批阅奏折的女人。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这画师好像并不精通作画,这一幅和上一幅没有任何区别,甚至胸前没有她说的一点儿,她总觉得这画师不是苏公公说的云朝仅此一个的人,就连那身上也不是纸墨的味道,而是江湖道气息。

男人罩着斗笠,结实的胸膛处,一点儿阳光撒在他的锁骨,熠熠之中好似是晃眼,云青竹竟然看到了一点儿墨。

刚抬头,云青竹便看到了那让她夜不能寐的双眸,冰冷却又含情,他不满道:“是不是要滴上墨水才像是画里的人?像那位大魔头?”

“……”

如何像?她本就是本着不像他说的。

他走到桌前,矜贵的手抓起上面的奏折,冰块一样的喉结滚动,或许是因为一直没出声,嗓音听上去有几分暗哑,“我当真还以为皇上不记得我,明明都是一起洗过澡的人,却还能记错胸前有小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