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生妄念2
——蒙恩x尤伊——
蒙恩身前躺着一个衣着华贵的少女。
是公爵的女儿，今天这场宴会就是为她举行。
尤伊站在窗外，看着蒙恩，看着不知死活的少女，一瞬间心中闪过许多念头。
是寻寻觅觅终于得偿所愿。
他踏遍大陆的每一个角落都无法得到长生种的踪迹，却在这里偶然发现。
是预感自己即将跌入深渊。
他看见血族杀人时，涌现出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
欣喜。
欣喜于得偿所愿，欣喜于自己走过无数的路，终于看见终点。
随之而来的，是恐慌。
他想起自己临走时，老师说的话，尤伊已经预感到，自己在深渊边缘徘徊。
他将不再是自己。
这种念头如同一把刀刃，将他硬生生切成两半，尤伊仓惶逃走，在房间里，跌坐在地。
他看着窗外的月亮，默然落下眼泪。
“老师，你说得对，但我已经无法回头了。”
在喜悦涌上来的一瞬间，他就已不再是是曾经的自己了。
尤伊静静地望着月亮落下，天空的彼岸生出熔金的光泽，新的一天来临了。
尤伊洗了个澡，换上一身衣服。
尤伊想，那个血族，一定非常看重外貌。
不然那个死去的贵族女子不会是一身华美装束，他也不会混迹于人类的宴会。
无论如何，自己想要接近他，都得有过得去的外表。
这个常年埋头藏书馆的魔法师，第一次开始精心打扮自己。
精美的装束勾勒出他姣好的身材，但最夺人眼球的，是尤伊金色的头发和一双湛蓝的瞳孔。
发丝不是很长，垂到耳侧，修饰着脸型，更衬得他璀璨夺目。
临出门时，尤伊看了一眼镜子。
水银镜倒映着一张精心打扮过的脸，尤伊有一瞬间恍惚。
这是自己吗？
为什么感觉，那么陌生。
尤伊关上房门，将一切丢在脑后。
城堡里已经乱起来了，因为公爵女儿的失踪，到处都有搜寻的侍卫和女仆，所有人都被带去盘查。
尤伊身边路过一队身穿甲胄的侍卫，利落的金属碰撞声渐渐远去，尤伊回过头。
心中浮现昨晚看见的景象。
他应该告诉公爵事实的真相，让他们抓捕蒙恩。
当然，身为血族的蒙恩不会束手就擒，大概率会把城堡闹得天翻地覆，然后逃之夭夭。
但无论结果如何，都会惊动蒙恩，让他消失在人群里。
尤伊不想这种情况发生。
于是他向深渊走了第二步。
刚转过走廊，尤伊便是一惊。
一个高大的人影站在门廊之下，静静注视着自己，似乎等了他很久。
尤伊撞进一双黑色的眼睛，却从中隐约能见血红的底色。
“蒙恩。”尤伊听见自己这样说，双脚控制不住地向蒙恩走去。
蒙恩靠着门廊，饶有兴致地看着尤伊，见他走来，眼中多了一丝趣味，“你昨天晚上，看见了吧。”
尤伊没想蒙恩这么直白地问他，但既然蒙恩问出口，就说明他已经知道，欺骗没有意义。
于是尤伊点了点头。
蒙恩右手搭载尤伊的肩膀上，凑到尤伊耳边，问，“你怎么不去告发我？”
公爵悬赏巨额财富寻求自己女儿的下落，如果尤伊选择告发，他不仅能得到一大笔钱，还能得到进入上流社会的机会。
但那不是尤伊想要的，如果他想要这些，在学院大可以接受那些橄榄枝。
于是尤伊回望着蒙恩，说，“我不想要那些东西。”
蒙恩轻笑一声，“其实是因为你知道，如果告发我，这里的人都会死吧。”
“嗯？”
“也有这个原因。”尤伊坦然承认。
蒙恩视线在尤伊身上打量，突然蒙恩舔着牙齿，说，“你很合我的口味。”
尤伊看见蒙恩深红口腔里陡然变得尖锐的牙齿。
他脑中想起一个词，“初拥”。
被血族初拥的人，能获得永生。
当然还有另一条路，成为血族的血仆，也能得到长生，但血仆是见不光的物种，没有血族的力量，也不被人类接纳，只能生活在黑暗里，以鲜血为食，并且受制于血族。
如果可以，尤伊想选第一个。
但血族什么情况下才会给人初拥呢？
书上没写，人类对异族的了解并不深。
所以尤伊只能自己去慢慢探索。
现在最重要的是，创造与蒙恩的相处时间。
于是尤伊毫无畏惧地看向蒙恩，“所以你想杀了我吗？”
蒙恩挑了挑眉，没想到尤伊会反过来问自己，他点了点头。
尤伊非常镇定地否认道，“不，你不会。”
“为什么。”蒙恩饶有兴致。
“我是学院的毕业生，倘若我死在这里，学院会有所察觉，你很喜欢人类世界的享受吧，你如果杀了我，可能再也无法在人类世界享受这些了。”
此时，尤伊还不知道蒙恩是血族始祖，还以为他是普通血族，受制于人类的封锁。
说这话时，尤伊表现得十分镇定，但他心中却没什么底气。
一来，他算是叛出学院的毕业生，根本不会有人关注他。
二来，他也只是根据昨晚上蒙恩的表现猜测，这是一个喜好享乐，奢侈华贵的血族，他喜欢被人奉承，在觥筹交错中被人追捧，喜欢找乐子，但尤伊不知道蒙恩到底有多喜欢这些东西，血族的形象在人类这里，向来都是神秘的。
最后就是，两人的实力差距太大了，就算蒙恩真的是那样，就在今天杀死他，保守秘密。
果不其然，蒙恩当下就伸手卡着尤伊的脖子，说，“如果我像杀死那个女人一样悄无声息地杀掉你，然后离开，什么都不会改变。”
感受到脖颈上的力道渐渐加重，濒死的体验渐渐涌上肺部，尤伊手上凝聚出一个魔法，但没有击向蒙恩，而是打向城堡的地板。
轰然一声，城堡地板崩塌，无数士兵围困过来。
尤伊挑了挑眉，喉咙里挤出一句话，“现在无法悄无声息了。”
蒙恩猛然笑起来，笑得猖狂，口中连连道，“真有意思。”
蒙恩还是守规矩的，他不想打破人类和血族的盟约，因此此刻真的只能选择放弃。
尤伊咳嗽两声，向侍卫解释他们只是切磋时闹出的动静大了些，他会负责赔偿，说罢尤伊就看向蒙恩。
蒙恩看了看自己周围，只有自己，有些怔愣，“我赔？”
最后蒙恩从自己的小金库里掏出一大笔赔偿。
因为始终没有找到凶手，公爵怒不可遏，可就在这时，那个贵族少女居然活着回来了，只是她脸色苍白，似乎非常畏惧阳光。
尤伊闻见了一股血腥味......
这是血仆？
尤伊本以为，她死了。
晚上，尤伊出现在蒙恩房间不远处的走廊拐角，他想去找蒙恩，却无意间撞见那个贵族少女在门口苦苦哀求。
“大人，您带我走吧，我会好好侍奉您的。”少女脸上出现狂热，伸手去抓蒙恩，却被猛然挥开。
即使如此，她脸上也没有怨恨，反而更加疯狂。
“没有你我会死的！”少女疯狂尖叫。
尤伊一脸迷茫地看着，有些搞不清楚状况。
那个少女，这么简单就从血族那里得到永生了吗？
于是尤伊继续看。
蒙恩脸上出现一丝厌烦，这个女人为了容貌不再老去向他祈求永生，出于某种恶趣味，蒙恩将她变为血仆。
代价就是以后只能食用鲜血，不能见到阳光，否则就会魂飞魄散。
蒙恩喜欢玩弄人类，此时被纠缠着，脸上出现恶意的笑容，“我已经给了你想要的了，你现在容颜不老，怎么还要继续向我索取呢，要学会适可而止啊，人类。”
“但是...但是我已经不是人了啊。”听见这话，少女顿时泪眼婆娑，“您将我变成血族吧，让我像大人您一样能够自在地行走在阳光下，不用担心死亡。”
蒙恩啧了一声，“你还不够格成为我的伴侣。”
少女顿时尖叫起来，极力说着自己的美貌财富和忠诚。
尤伊靠着墙角。
伴侣吗？
血族只会给伴侣初拥？
不远处的闹剧仍在上演，蒙恩已经厌烦了，对血仆下令，让她离开。
尤伊便看见，那贵族少女瞬间变得如同木偶一般，为不受自己控制的肢体而惊恐，不甚协调地离开。
不出意外，这个少女永远只能生活在黑暗里。
前提是他的父亲还愿意养着她，不然等待她的下场只有死。
尤伊离开那里，决定想办法让蒙恩认可自己为伴侣，他便能成为完整的血族，不惧怕阳光，永生，能自由行走。
唯一的缺点就是以后需要定期饮用鲜血。
但比起虚无缥缈的人鱼海和精灵森，这是最好的选择了。
尤伊在笔记本里写上伴侣两个字。
***
贵族少女回来之后，公爵就将所有人放走了。
城门外，蒙恩正准备上马车。
马儿感受到危险的气息，有些躁动，车夫拉着缰绳强行镇压下去，马儿委屈地跺脚，到底站住了。
“蒙恩。”
尤伊站在不远处，有些忐忑。
他打算和蒙恩一起前行。
虽然有被杀掉的风险，但为了达成目的而涉险，是值得的。
他的人生，就这样死去，抑或实现目标，永生不死，成为历史上最出众的魔法师。
蒙恩戏谑地靠在马车上，这个摆了他一道的人类，居然还敢出现在自己面前。
“你想做什么。”蒙恩望着城堡的方向，那里应当有一个蜷曲在黑暗中哭泣的少女，“你想永生吗？”
“我算是个好心人，如果你想要这样，我会满足你。”蒙恩眼中闪烁着恶意的光芒，他当然不是什么好心人，人类变成血仆只会滑落深渊。
尤伊会怎么回答呢？
答应吧，这样他就能看着一个人类陷入绝望了。
真是有趣的事情。
然而出乎意料，尤伊只是拉着马车上的扶手，上车，静静地看着蒙恩，“你不上来吗？”
“……”
蒙恩疑惑地看去。
“好吧。”蒙恩上车的时候，马匹有些躁动。
蒙恩一个视线望去，镇压住了。
马车缓缓行驶，蒙恩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尤伊，发现他的长相是非常符合自己心意的那种，一头金发闪亮夺目，令人想起黄金流苏。
“你想做什么。”蒙恩再次问道。
“我喜欢你，在宴会上我对你一见钟情。”
“所以我不会告发你。”
尤伊基本不说谎话，可此刻欺骗起蒙恩来，却显得那么娴熟，就连经验老道的蒙恩也没能看透，那是为了达成目的的信念。
蒙恩在记忆中寻找，那天宴会里，的确有一个金发的男人怔愣地看着自己。
他猛地笑起来，充满自得，为自己的魅力而喜悦。
“我可不是人类。”蒙恩露出尖牙，试图恐吓尤伊。
尤伊面色如常，“那有什么关系呢？”
尤伊说这话，几乎是背弃了自己的前半生，人类和异族向来水火不容，尤其是以鲜血为食的血族。
“你倒是离经叛道。”蒙恩见没吓住尤伊，靠着软垫，翘起二郎腿，一幅漫不经心的模样。
他的生命很漫长，许多人都向他示过爱，他不觉得尤伊会和他有什么，但此刻蒙恩想看看尤伊能和他走多远。
蒙恩刻意去了很多危险的地方。
他看着尤伊魔力透支，受伤，气喘吁吁，看着尤伊濒死，陷入泥潭。
但尤伊始终跟着他。
终于，蒙恩在一个晚上，问尤伊为什么这么执着。
尤伊刚处理完自己的伤口，蓝色的眼睛倒映着蒙恩的影子，好像天空一样，他注视着蒙恩，脸上浮现坚定的神色，“为了你。”
“哪怕下一刻，就死亡。”
“我也会跟着你。”
为了你能给予我的永生。
为了我能在广阔的智慧海洋遨游。
为了成就心中的理想哪怕是妄念，他会拼尽一切。
就算面临疾病、痛苦甚至死亡，背弃自己的身份和过往。
如果无法完成自己的愿望，他宁愿死。
但在这之前，他想搏一搏，为了那个渺茫的可能。
蒙恩注视尤伊良久。
从那之后，他不再刻意去危险的地方，两人的相处也涌现些许温情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