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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连峰停住了脚步。

他翕动的嘴唇仿佛在说:疯子。

但出于礼貌,他没有把这句话说出口,只是说了一句不咸不淡的:

“阎絮,你过于伤心,灵脉受损,还是好好休息吧。”

无可挑剔的话。

阎絮并没有认输,她红着眼睛,盯着徐连峰的背影说:

“你别装了,我认出你来了。”

徐连峰依然没有动。

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是冕衍宗宗门修士的基本素养,更何况是本就无甚表情也不愿意说话的徐连峰。

他似乎是在等待后续。

阎絮没有接后续。

不同于以前,她这次并没有什么论据支撑,只能妄加试探。

徐连峰没什么耐心,又要起步离开。

“你拿了他的珠串!”

阎絮突然喊道。

徐连峰一顿,袖子里有什么东西掉了出来,刚好被他接在手中,诚然是穆宜风的珠串。

确实拿了,这没什么好解释的。

“你若不是他,为什么要拿他的东西?”

阎絮的语气似乎是在质问。

“嗯,拿了。”

徐连峰丝毫没有觉得不妥。

“你……”阎絮气极,话锋一转,“这珠串能感应到我的位置,还请宗主归还于我。”

徐连峰沉默。

如果沉默是金,冕衍宗一定富可敌国。

“不还。”

徐连峰言简意赅。

阎絮几乎要气死,紧紧攥着拳头,怒视眼前这个不负责任又性格古怪的冕衍宗师尊。

“怎么,项明宗是要与冕衍宗开战?”

徐连峰转过身,不悦地看着阎絮。

“不敢。”阎絮努力压制着怒气,“只是徐宗主窥探他人隐私,不是君子所为。”

“嗯。”

徐连峰承认。

阎絮真的要疯了,这个徐连峰到底什么来路啊!

走投无路的阎絮上前几步扑通一跪,抱住徐连峰的腿死不撒手:

“求求您了徐宗主,就把它还给我吧!”

徐连峰:“……”

这就是阎絮的杀手锏,再配一个泪光闪闪且无辜的表情,天下有几人能受得了!

徐连峰抬手使出一道灵力,阎絮以为她要挨打了,连忙低头,没想到徐连峰只是用灵力抽出了自己的腿。

然后大步离开了。

软硬不吃,这人真是软硬不吃,段位太高了。阎絮跪在原地,气得七窍生烟。

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何况是在徐连峰的地盘。阎絮在原地沉默了一会儿,跪得难受,爬回床上休息去了。

望着天花板,阎絮忽然想起来,她结界解了。那是不是意味着,她可以去看穆宜风了?

想到这里,阎絮顾不上身上的伤,手脚并用地奔向外面。

冕衍宗人各司其职,井井有条。阳光穿过树枝斑驳地映在地上,花香缱绻飘至几十里外。

阎絮对冕衍宗一点都不熟,不认路的她只能满山跑,爬完这里爬那里,爬遍绵连岭。最后精疲力尽的她站都有点站不稳,一头扎向一块巨大的山岩之上。

“哎,师姐你小心着点儿。”

没想到被一双手堪堪扶住,阎絮定了定神,才发现对方是摇着小扇子的纪寒安。他衣着如初,并没有看出对大师兄身死的悲伤之情。

“寒安,穆宜风在哪儿?”

阎絮抓住了他的手臂,生怕他像徐连峰一样逃之夭夭。

“在山中灵泉。”

纪寒安这句话说了等于没说。

“给师姐带个路吧……”

阎絮一副头晕眼花的疲惫模样。

“好好好,师姐你先站稳。”

纪寒安是全冕衍宗最好说话的人,遇到他就等于遇到了救星。阎絮抓着救星的衣角,气喘吁吁地又赶了许多路。

救星缩地成寸,并没有让阎絮受太多苦。灵泉冒着蓝色的泡泡,穆宜风的衣服被整齐地叠在一边。

他大半身体皆沐于泉中,只露出了头和锁骨。表情十分平静,因为是个死人。

“师姐还记得回去的路吧?在下有事就先告辞了。”

纪寒安行礼欲离开。

“等一下,”阎絮上前抓住他的手臂,“有一件事要拜托你。”

纪寒安心情忐忑:

“阎师姐请说,能帮上忙的在下一定帮。”

“穆宜风的珠串在徐宗主那里,是能感应到我的,我想把它拿回来。”

不愿浪费时间的阎絮直接切入正题。

“这……”纪寒安犹豫一下,遗憾答道,“在师尊手里,在下无能为力啊。”

“一定有办法的,”阎絮又红了眼睛,“你一定有办法对不对?求求你了……”

徐连峰不会连自己弟子的面子都不给吧,他以前可是对穆宜风信任至极,把冕衍宗整个交给他管。

“阎师姐,你别这样,我真没办法,你也知道我师尊的性格。”

纪寒安叹了一口气。

扑通一声,阎絮跪在了他面前。

“师姐你快起来,”扶不起阎絮,纪寒安索性也跪了,“有话好说,我当不起啊!”

阎絮摆摆手:

“不是,我站不住了。”

纪寒安:“……”

阎絮大口大口喘着气,她在夙梅城受的伤实在有些重,灵气与魔气又在体内较劲,她还急火攻心、五脏生疼、爬遍绵连岭……

是真的有些站不住。

“好吧,”纪寒安抬袖擦汗,“师尊那边在下去求情,师姐你不要激动。”

得到承诺之后,阎絮这才松了一口气。纪寒安随即溜走,消失在了她面前。

阎絮用最后的力气爬向灵泉。

泉边开了不知名的小花,一闪一闪很是艳丽。山洞里灵气充盈,是个良好的休养生息之所。

阎絮爬到灵泉边,一头栽了进去。

水花乍响,僵硬的筋骨瞬间舒展开来,那些难以抑制的魔气也渐渐平息,被灵气压在了下面。阎絮心火渐消,努力游向穆宜风,抱住了他的身体。

好冰……好凉,比她贴在身上的衣服还凉。

但她愿意待在这里,

与他一起泡个一百年。

阎絮恍然入梦,梦里故人笑靥如初,敞衫看着阎絮走向自己。在邵府的某个房间,他们曾吻得不知黄昏已至,月落星沉。

是爱吗?

也许是吧?

她只知道,她不想醒来,除非一醒来还能看见穆宜风常挂在脸上的温柔笑意。

阎絮拿刀对着他他依然有的笑意。

令阎絮沉湎不知岁月尽流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