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觉得眼前有些花。但她能感觉到,他的嘴唇在她肩膀处吸吮,一口一吐,吐出来的全是污血。
他托着她肩膀,声音混沌:“阿南,阿南。”
“嗯?!”
他抱起她就往外冲,要去村委的医务室。老伯开来家里的农用三轮,送他们前往。奈何,刚下过雨,泥泞的道路还未完全干透,车轮陷在了道路的泥坑里。
他无法等。背起她,深一脚,浅一脚的向前走。此时,天已黑尽,眼前,满是漆黑。唯有天空中那点清淡的月光,照不透彻。
有人追上来,打着手电筒,出声才知是冯婉:“我帮你照路。”
南涔发起了低烧,浑浑噩噩,有些说胡话,一会喊妈妈,一会喊爸爸,还说:“导演,我要是死了。不要为我守寡,找个人,好好活下去。”
冯婉听着,想笑,又笑不出来,干涩的眼却是润了。
“不许胡说。”
她又喊着妈妈,爸爸,一遍又一遍,在这凄空的山间游荡。她是那是落队的大雁,不知如何飞回南方?
到了村委医务室,医生早已回家。江临声将她放在门口,靠墙坐着,惊慌:“等我。我去找医生。你不要睡。”
冯婉说:“我去吧。”
他抱她在怀里,身体一阵冷一阵热,微微发颤,仰望夜空,竟还有心情说笑:“导演,如果我死了,就变成一颗星星,在天上守着你。你去哪里,我便跟到哪里。如果有天,你抬头看不见星星了。就说明,我知道你过的很好。而我,轮回转世去了。”
“别搞殉情那套,我会看不起你。即便你在下面见了我,我也不会与你相认的。活着才是最难的。”
他紧握着她手,让她别说话,省点力气。她回首看来,苍白点缀笑容:“其实,我觉得我没那么容易就死掉。”
他终是笑出声,泪落入她颈窝。
她抬手给他拭泪:“男儿有泪不轻弹。”
他却哭的更凶,没了成年男子那份稳重与内敛。
她倒笑的开怀:“我以前听人说,男人只有在自己喜欢的女孩子面前,才会像个孩子。导演,看来你真的很爱我。”
为他爱她,她没死。
医生来了,看过之后,所幸不是剧毒,给她上了药,又开了一些药,提醒她记得按时换药。
她拉了拉他手,大难不死,甚是得意:“我就说我没这么容易死。我的命,比猫长。”
医生喜欢她的开朗:“猫有九命,你比猫长,有十条命。”
“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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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之时,南涔恋恋不舍。村里的小孩,围着她。妄想用这最后的一点时间,掏空她的所有故事。
白雪公主,卖火柴的小女孩,木偶奇遇记…
她口若悬河,讲不完这一场场浪漫。离开之前,找村长要来了学校的地址,保证自己回去之后,会给他们邮寄一整套的童话书。
孩子们相信,笑着送他们离开,有了期待。
村医用药奇特,或许是村民时常被蛇咬,医治出了经验。落地C市,她仍是他活蹦乱跳的小孩。
张欣前来接机,手中车钥匙给他:“江导,你们先回去吧。剩下的事情我来安排。”
“幸苦了。”
唐幼薇早早地等在了家中,满汉全席,应有尽有。只是有言在先,说小朋友受了伤,不准喝酒。
江明森眼瞅满桌好菜,不喝酒,有点扫兴:“少喝点。我与儿子也好久没见了。”
“小朋友不喝。”
“放心。不给小朋友喝。”
酒,就他一人喝。江临声借口很充分,要照顾小孩。爱酒之人,即便是无人陪伴,亦能喝的兴致满怀。
她倒不忘责备儿子:“怎么不照顾好小朋友?这次是侥幸,若遇上个万一,我看你上哪哭去?”
南涔抢话:“师母,怪我自己贪玩。”
“你啊,竟帮着他说话。”
他说笑:“唐教授宠小朋友,小朋友宠我。”
江明森接话:“合着就我没人宠?”
唐幼薇给他斟满酒:“喝你的酒,话多。”
夜晚,两人没有留宿家中,开车回了自己的小窝,自由,潇洒,快活。
洗过澡,她自觉地去了他的房间,极为不客气:“导演,我先睡了。”
他叉腰看着:“小孩,我觉得为了你的安全,回自己房间睡比较好。”
她恍若想起什么?赤脚跑向门边,反锁了房门。
他问:“为什么反锁?”
“你上次说师母会突袭查岗。所以,我觉得反锁起来比较好。”
“阿南,你不能这样一次次考验我定力。”
她推着他往盥洗室去:“乖。慢慢洗,我先睡了。”
他出来时。她一睡着,摆着大字,没个淑女样。他给她盖好被子,设置好空调温度,去了隔壁房间。
清晨,南涔蹲在床边,搅着他梦:“你怎么睡到这里来了?”
“我怕自己会趁人之危。”
她在地上坐下,背对他,面向朝阳:“好吧。晚上我回自己房间。”
“没事。我睡这里一样。”
她侧身看他:“你说我研究生住不住校?”
“随你。”
“我喜欢赖在你这儿。”
“你喜欢就行。”他摸了摸她头。
电影还未拍完,江临声给剧组放了半月假。他趁机带南涔去西藏走了一圈,逛布达拉宫,虔诚参观大昭寺。
南涔对佛家入了迷,觉得每一尊佛像都是人间大美。他们微微一笑,抚平心绪烦乱。信佛,到底是求的是心灵的一方净土。
游玩不宜太赶,累了身心,错了美景,多少有点虚此一行。随心的走走停停,倒更符合旅行的定义。玩乐其次,惬意第一。
半月时间,稍纵即逝,去的地方不多,却都是让人神清气爽之地。回望这一路,这块圣地的每一寸,都是让人流连忘返的点。
依依不舍的回程,不知下次再会是何时?人生漫漫,总有太多的东西,无法随身携带。
研究生报道这日,快速地走完流程,江明森笑她:“怎样小朋友,还是没有逃过教授的手掌心吧?”
她拆台:“教授,你这明明就是沾了我们家导演的光。”
“小朋友,嘴巴不饶人啊。小心,你的学分还攥在我手里呢?”
“我不怕。反正我有一辈子的时间来读。”
“江导,你家小孩太能说会道。往后吵架,我看你吵不过。”
后来,江临声对她说:“我实行的是武力征服。”
她觉得他这笑话说的还真是与众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