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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猪一般的惨叫从小巷之中传扬而出,不多时便引来一众人在巷口探着头观望。

“杀人啦!杀人啦!”

众人惊叫地四下逃窜。

街道上立时不见一个人影。

终于,小巷之中恢复平静。

赵长茹大功告成地呼出一口气,看向方才出力与自个儿一道,将黑衣人制住的两名侍卫,“两位义士,有劳了。”

那两名侍卫相视一眼,面无表情地回到魏长义身边。

赵长茹眉梢轻挑。

这主仆三人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看一眼龇牙咧嘴的黑衣人,赵长茹“啧”一声,摇了摇头。

就这水平还出来当刺客!

玩儿呢?

赵长茹轻叹一声,看向魏长义,讨要人情。

“魏公子,方才我救你一命,你欠我一个人情,现下,让你这俩侍卫,帮我把这些人,押去城北那处旧院儿,就是旧镖局的那处。”

魏长义闻言,眸光微闪,“龙门第一镖局?”

赵长茹点了点头,“有劳了。”

魏长义眯了眼,“那院子是你买的?”

赵长茹坦然承认,“买了。”

魏长义微默,突然,没头没脑地来一句,“一千两。”

赵长茹闻言一愣。

魏长义眉心微收,“可卖?”

赵长茹回过味来,立时喜不自胜地问道:“魏公子是想要从我手中买下那院子?”

不曾想,这花二百两银钱入手还没两日的院子,转眼便能以一千两的价格转卖出,这可真是赚大发了!

魏长义并未应答,仍旧面无表情。

赵长茹挑眉。

一开口便叫价一千两。

看来眼前这位魏公子,对那院子是势在必得。

为一间破败萧条成那般模样的院子,值得?

值不值当,买家自知。

赵长茹只要确保自个儿卖得值便可。

半晌未得到赵长茹的回应,魏长义微皱眉头再次问道:“可卖?”

赵长茹取下面具,粲然一笑,爽快道:“卖!”

一千两,足以另起一间更大的院子,为何不卖?

反正那院子也已破烂得不成样子,修缮那院子跟重建一间院子没啥两样。

魏长义得了满意的答案,一瞬变作方才那般,面无表情的模样。

“可否一问,魏公子,为何愿高价买下那院子?”

赵长茹不怕在魏长义面前泄了底。

因她拿准魏长义叫价一千两,并非兜里钱多得没处撒,也不是对那院子的破败一无所知,而是不想多费口舌地与她讨价还价,所以干脆爽快地一口给个高价。

魏长义明知道那院子的破落不堪的现状,却仍旧爽快地开出高价要从她手里将院子买下,足以见得,那院子虽然破落不堪在魏长义这处还有别的意义。

魏长义瞥一眼赵长茹,面无表情地冷硬道:“与你无关。”

赵长茹气得差点自掐人中,深吸一口气平复片刻之后,仍旧满面带笑地商量道:“那院子我已着人开始修缮,现下,魏公子将院子买下,定也要找人修缮,不如,便让我的人继续打理。”

魏长义不置可否。

赵长茹继续道:“魏公子你放心,我请的那些个小工,全是能干靠得住的,定然不比魏公子你另请人来差。我看魏公子你是一等一的爽快人,便也不与魏公子拐弯抹角了,魏公子只需再给五百两工钱,那院子必定焕然一新地交到魏公子手上。”

那两名侍卫闻言,似乎有话要说,让魏长义抬手止住了。

“一月。”

知晓魏长义惜字如金的性子,赵长茹立时明白了他的意思。

一月的工期,虽然紧迫了些,但五百两的工钱,可不是小数目。

只要资金能到位,这工期赶一赶,还是能按时完工的。

赵长茹立时笑开,“好,一月之后,如期交工。”

那几名被制住的黑衣人,还是被强送去了院子,进行劳动教育改造。

马二接手黑衣人时,惊得半晌说不出话来。

“姑、姑奶奶,这可都是杀人不眨眼的,你咋还把人弄进咱院子里!”

赵长茹呼出一口气,“县衙的监狱吃人不吐骨头,这些人若是进了县衙的监狱,只怕是没两日的命可活。”

马二仍旧不解,“姑奶奶不忍将人送去草菅人命的县衙,为何不直接将人给放走?这般咱们也省一桩麻烦事。”

赵长茹叹了一口气,“这些人皆是一副冷硬心肠,若是这般将人轻易放走,不但不会记着我给的恩情,只怕还会因今日挨了我一顿打而怀恨在心,他日再找上门来触我的霉头。”

马二一想,确实如此,“可……可这把人留在院子里,好吃好喝地供着也不是办法呀!这些人不知何时便发了疯要杀人……”

赵长茹扫过忙碌着的乞丐们,“寻几个有力气地将人看管住。”

马二一脸为难道:“姑奶奶,这一月的工期,着实是太紧了,咱们往前都是讨口的乞丐,比不得做熟手的泥瓦匠,这要在一月之内,将院子修缮完工,已是焦头烂额难以应付,哪还分得出人手照看那些个杀人不眨眼的恶徒。再说了,咱再如何大的力气,也抵不过那杀人的呀。”

赵长茹默了默,扫一眼忙碌着的众人。

只见,乞丐们皆衣衫褴褛,骨瘦如柴,怕是连抬梁糊墙的气力都没有,又谈何威慑住那些身强力健,性情凶恶的杀手。

赵长茹皱起眉头。

是她思虑不周了。

光凭众乞丐之力,根本无法看管黑衣人。

难道真的只有送去县衙?

赵长茹舍不得,倒不是舍不得杀手的性命,而是舍不得到手的免费劳力。

这送去县衙里让衙卫虐待致死,不如在她这处进行劳动教育改造。

她付出人力、财力看管,保下这些人一条性命。

这些人为她卖力做工,付出他们的劳力。

这般,若是改造成功了,恶徒弃恶从善、获得新生,她做好事积攒经验值,还得到免费的劳力,皆大欢喜。

但想要收管恶徒并让恶徒进行劳动教育改造,需得有如同县衙一般的可以对恶徒进行管制的条件。

牢房、衙卫甚至是劝导员,都需要尽快落实。

马二压低声惊呼道:“姑奶奶,这可使不得!私建牢狱是犯法的!”

赵长茹脸色一僵。

作为在后世遵纪守法二十多年的好青年,赵长茹听到“犯法”二字难免心头有些发怵。

在后世法制健全,滥用私刑不可为。

但现今,各大世家、寻贵豪族皆有自个儿管教下人的规矩,莫说是动用私刑,便是要拿人命也是想拿便拿。

那县衙之中也是如此,拿人命不当人命看待。

这般,她另兴牢狱又如何?另用私刑又如何?

总归,法制是为人而制的,若无健全且公平的法制,若做不到人人平等,她便是犯法了又如何?

世家大族做得,王孙勋贵做得,昏官污吏做得,她为何做不得?

既然强权当道,既然弱肉强食,那么,谁都可以制定规则。

这般的社会形态是畸形的,与后世公平法制、人人平等的社会,完全没有可比性。

但现今,强权当道、弱肉强食便是法则,她得顺应这个法则,才能打破这个法则。

赵长茹若有所思的模样,看得马二一阵心惊胆战。

他试探地唤了一声,“姑奶奶……”

赵长茹猛然惊醒,“去,将品味轩的守卫叫来先顶上。”

正好品味轩歇业,那些守卫闲着也是闲着。

赵长茹继续道:“另外,在周边寻些身强力壮的,越多越好,还有其余县城中的乞丐,肯吃苦实干重新做人的,也都收来。”

马二难掩惊诧,“姑奶奶,你这是……”要干啥?

赵长茹无奈地点指着那些个,提桶水都费劲的小乞丐,“你看,这般模样的,一月能把这院子建成?还不得找些身强力壮的来帮忙?”

马二干笑两声,“姑奶奶说的是。”

这乞丐哪有身子骨好的,从前都是饱一顿、饿一顿,有命活着的也全是骨瘦如柴的模样。

“钱,我没少给,你别扣着,给大家伙多添些口粮,也好让大家伙多生些力气干活做事,往后咱就叫做雷风建工,专给人修缮房屋、砌墙、挖井!”

这一院子修好了之后,总不能把人又给放回去讨口当乞丐吧?

当然,她也不能自掏腰包把人白养着。

这般将众人组建成专业的施工队,既可以给这些个,无家可归、无工可做的乞丐工作岗位,也可以便利她往后的产业发展。

“姑奶奶!”马二瞪大双眼,“您还敢提‘雷风’呢!”

赵长茹挑眉道:“为何不敢?”

“姑奶奶你莫非还不知这外边的人,都恨不得把雷风公子给生吞活剥了!”

赵长茹轻描淡写道:“那又如何?”

见赵长茹不以为意,马二急得一阵跳脚,“姑奶奶,你可别不当回事!那些人是真恨透了雷风公子。”

赵长茹冷笑一声,“一群没脑子,听风便是雨的蠢货,即便雷风公子就站在他们面前,又有几人真敢上前与雷风公子较量。今日听信谣言,视雷风公子为妖邪之人,明日得了好处,便又可将雷风公子奉若神明。如此,又何所惧?”

赵长茹气过了,委屈过了,对那些听信谣言之人,便打心底里蔑视。

这些人能听信谣言来憎恨雷风公子,同样能让她使些手段来讨好拉拢。

总归,这些自个儿没脑子的傻叉跟风狗,从来都只有被人牵着鼻子走的份儿。

马二仍有疑虑:“可……”

赵长茹继续道:“既然现下外边谣言四起,咱们便先在院中暂避风头,雷风建工之名暂且按住,这寻人之事却用不着遮掩,只说有东家招工便是。”

马二闻言松了一口气。

这若是顶着“雷风”二字招工,只怕他也得让人生吞活剥了。

“县城里有本事的泥瓦匠,全请进咱雷风建工里来,不会做泥瓦工的,跟着师傅好好学,学会了便多一项谋生的本事,往后不愿在咱雷风建工做事,出去有这泥瓦工的本事也不会饿死。”

马二一脸为难道:“姑奶奶,那些泥瓦师傅,把自个儿吃饭的本事,看得比命还紧,哪肯轻易教人?”

赵长茹轻笑一声,“既然只是为了自个儿能吃饱饭,才不肯将手艺轻易传与他人,那保那些个泥瓦师傅衣食无忧便是。”

马二恍然大悟地点头。

只要给的工钱够多,便不怕那些个泥瓦师傅藏着掖着不肯教手艺。

他忽而又皱起眉头道:“这请泥瓦师傅教手艺,可得费不少银钱呀,姑奶奶,你咋还要收乞丐做工?这乞丐没手艺,没力气,全不顶事,不如……不如咱只招泥瓦工!”

马二双眼发亮,自认提了个不错的点子。

赵长茹微默,眸光一闪,道:“泥瓦工即便不入咱雷风建工做事,依然能够靠着自个儿的手艺谋生,而那些乞丐却不行。”

马二愣住。

赵长茹看向他,问道:“你为何不用再做乞丐?”

马二垂下头,恭敬万分道:“因马二有幸遇着姑奶奶。”

赵长茹浅笑道:“那定然也会有人,因遇上你而有幸。”

马二惊诧抬头。

赵长茹指着忙碌着的众乞丐,“他们不都说,现下有工可做,有饭可吃,是因托了‘二哥’你的福?”

马二忙摆手道:“姑奶奶,这话说不得,是姑奶奶宽厚仁义,他们托的是姑奶奶您的福。”

赵长茹笑道:“这福托的是谁的都一样,既然是积德行善的好事,我做得你自然也做得。”

马二心下一动。

他是乞丐呀!

他只会求着别人“行行好”……

即便现下,他已不用乞讨为生,不用扒窃偷盗,却也没法积德行善。

马二神色黯淡。

他换了一身衣裳,也做不了大善人。

他根本不配!

赵长茹直视着马二,眼中的神情,是前所未有的认真,“你能做,不但你能做,他们也能做。”

他们指的是忙碌着的众乞丐。

“马二,你记着,我能助你从困苦中走出,你也能助他人摆脱苦难,那般,我助的便不只是你一人,你也能帮着许许多多人。”

赵长茹说出这话,七分真情,三分算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