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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长茹将手上的铁铲放下,“嫂子们,这门不用撬?”

妇人们心急又疑惑地追问道:“为啥不用?”

赵长茹将手附在破木板门上,稍用力一推。

那破木板门便“吱”一声开了。

那声儿尖利刺耳,让人听了难受。

妇人们顾不得捂耳朵,见那门让赵长茹给推开了,便争相要挤进去“救”许元景出来。

“嫂子们别急,我去。”赵长茹出声安抚道。

妇人们面面相觑。

这般冲进房中,确实是不合礼教。

她们都是一辈子的乡下人,泥腿子,自是不守那些个虚礼,但许秀才是读书人,最是讲究礼教。

“那长茹你快去看一看咱们在外边等着,若是、若是许秀才真有啥事,你叫一声儿,咱都能听着!”妇人怕说了不好的话,惹得赵长茹担忧犯急,言语之中多有克制。

见着那一张又一张急切担忧的脸,赵长茹不由得心头一热,连带着升起一丝隐隐约约的羞愧。

她一向有几分扯谎糊弄人的本事,但当她不得已要糊弄的,是一群捧着真心揣着实意,前来许家关切许元景伤情,良善而又朴实的村妇时,她便觉着自个儿说的谎话,石头一般压在心口上。

她怎么能拿谎话来糊弄真心待她之人?

一时之间,赵长茹的心情变得些微沉重,她迈脚踏入房中。

许元景自然是不在的。

赵长茹深吸一口气,步出房门外,面向众妇人,那一双双期盼的眼。

“长茹,咋了?”

妇人见她不悲不喜,好像有事又好像无事的模样,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难道……”妇人们脸色大变。

难道许秀才已经断气了!

长茹这般模样,莫非就是“哀莫大于心死”?

哎呀,这可不得了!

哭一场、闹一场,事儿许就过去,这般一声不吭,强忍着悲痛,最是折磨人,能把人磨得疯了、傻了,磨得一病不起……

无论是现今还是后世,女人们的想象力都一样,十足丰富与魔幻。

只要是她们心中有了预期,她们所见着的一切迹象,都能成为她们肯定预期的确实证据。

例如现下。

赵长茹一面纠结着该如何解释许元景不在房中的事实,一面羞愧着要扯谎糊弄一众捧着真心前来关切的良善亲邻。

她此时是笑不出来的,自然便无一丝喜色,又知许元景生龙活虎好着呢,自然也用不着悲伤。

未免让妇人们更为担忧,她连眉头也没敢皱。

偏她这副不悲不喜不忧的模样,看在妇人眼里才是出了大事的征兆。

“长茹,你挺住!许秀才兴许还有救!”

说着,众妇人便要冲进房中。

赵长茹忙出声,“嫂子们别急,相公不在房里。”

事已至此,她也没法强再遮掩。

若她谎称许元景在房里睡着,众妇人定然还要望上一眼,才肯罢休安心离去的。

“不在?咋会不在?”

“对呀,许秀才还伤着呢,不在房中躺着,会去何处?”

“呀!床底下!长茹,你可有看一眼床底下,许秀才莫不是掉床底下了。”

赵长茹闻言,登时满头黑线。

许元景一个生着手脚的大活人,又不是啥圆不溜秋爱滚动的物件,还能掉下榻滚进床底去?

妇人们偏是要让赵长茹进房里,往那床底下望一眼才罢休,若不然便要一齐进到偏房去寻人。

赵长茹无法,只得顺了妇人们的意,装模作样地往床底望,向妇人们回报消息,“相公不在床底下。”

妇人们闻言皆皱紧了眉。

莫非——许秀才真不在房里?

可许秀才不在房里,又能去得了哪儿呢?

“六福,你说你叔在房里睡着呢!咋人都不见了!”

妇人们逼问着六福。

真是怪事。

这八顺、许母在房里睡着,叫也叫不醒,这许秀才睡着睡着,没了人影。

赵长茹皱眉忙出声打圆场,“相公许是去了——”

众妇人立时转眼看向她,“何处?”

六福抢过赵长茹的话,对妇人们道:“茅房!叔去了茅房!”

众妇人闻言面面相觑。

这许秀才去了茅房,她们还咋去寻人?

她们再是不顾虚礼,也不能往茅厕里闯呀。

“长茹,你快去看一眼!咱们来了许久,也没见着许秀才回来……”说话的妇人扫一眼身边点头的妇人们,迟疑道:“许秀才莫不是掉进了茅坑里?”

“不得了!这茅坑也能淹死人的!便是许秀才身长七尺,掉进粪坑里没让粪水淹死,可许秀才那胳膊上的伤,若是沾了粪水,还能好?只怕整条胳膊都得烂掉——”

虽有那口口相传的土方法,用新鲜的热尿淋在伤口上,便可以让伤口愈合得更快的说法,可没说和了大粪的粪水也管用。

赵长茹干笑俩声。

又是滚床底,又是掉粪坑的,小秀才还能更惨些?

六福伸着手儿,领下妇人们催促赵长茹去干的差事,“我去!我去茅房寻叔!”

“你别自个儿掉进茅坑里!”

妇人们不放心让他一个孩子去寻人,怕许元景真掉进了粪坑里,他一个半大的孩子拽不动,还得把自个儿也一并掉进粪坑里。

赵长茹向六福使了个眼神,让他去拦随时可能回来的许元景。

六福立时会意,撒开脚丫子便往外跑。

事实上,这一应变故的应对之策,许元景早便有交待给他。

“诶!这孩子,没头没脑地跑啥!”

赵长茹再安抚了妇人们几句,便往院子后的茅厕寻去。

既然得躲着众人回许家,许元景便不会走村子里的主道。

他会走哪一条道回来,事先便已与六福通过气。

那小道不常有人走动,又恰好通着许家院子后。

所以,方才六福会说许元景在茅房。

他现下撒着脚丫子跑去,不是为在那小道上将许元景拦住,而是领着许元景快些回来,好圆了方才在众妇人面前扯的“人在茅房”的谎。

赵长茹斗气离开林子之后,许元景并未继续在林子里久留。

以他现今的身手,想要躲避村道上,稀疏往来的村民,并不算一桩难事。

所以,六福在那小道上没跑几步,便已能见着许元景的身影。

未免闹出动静惊动他人,六福并未扬声挥臂催促许元景快些,而是脚上更快几分地跑过去。

许元景见他这副模样,已能猜出许家院子中,此时到底是何景象。

“叔!”

不等六福开口传达消息,他便已越过六福,疾风似地往院子后赶。

六福忙追上去,跟在他后面。

赵长茹寻到茅房时,正遇着许元景推开竹编的厕门,掩着鼻子从茅房里出来,仿若真是才上完茅厕的模样。

“相公,你动作真快。”赵长茹轻笑一声,拉住许元景打趣。

许元景绕着手臂隔开她,皱着眉头道:“别碰。”

赵长茹一愣,疑惑地看着她。

许元景叹一口气,无可奈何道:“脏。”

茅厕这种地方,除非必要之时,他是不愿进的。

他方才本打算在茅房前做个样子,便自个儿回院子装出一副恰好了事的模样,却硬是被六福给推进了茅房“熏味”。

“叔在茅房待了许久,一点屎尿味都没有,如何说得过去!”

赵长茹忍不住笑出声来,“你还真在里边熏着呢?”

许元景眉头皱得更紧,用手臂隔开赵长茹,“别靠近我。”

赵长茹却不以为意,上手一把将他挽住,“走吧,嫂子们还等着呢。”

许元景立在原地,眉心纠结地拧在一起,看一眼她勾在他胳膊上的手,问道:“不臭?”

也不知咋回事,今日的茅房比那往日的臭上许多。

他方才在茅房里熏得险些晕过去,料想他这衣裳上必定也沾染了气味。

长茹竟也不嫌。

赵长茹笑了,调侃道:“相公是香草君子,屎尿熏不臭!。”

许元景闻言一愣,无可奈何道:“娘子这般违心之言,竟也能说得出口。”

赵长茹笑得更是开怀。

忽而,她又皱眉问道:“相公不爱听?”

小秀才曾因得知那雅集之上,前去赴会之人,悉数是为那圣手乐师亲制之琴而去,因不想听人无谓恭维而浪费自个儿的时间,便改转心意要推却齐墨的邀约——

想来,应是不爱听人吹捧的。

她方才那话恰巧便有几分吹捧之意。

许元景微默,才道:“自然爱听,只要是娘子说的,我都爱听。”

他眸中带着一抹调笑。

赵长茹咬牙,瞪他一眼。

竟敢照学她在林子说的话来羞她!

她今晚必定得让他吃些苦头——

赵长茹捏着拳头,一拳砸在他胳膊上。

许元景痛呼一声,皱眉捂住胳膊。

赵长茹满意一笑,“就这样!装得像一些!”

许元景眉心虽皱着,眼中却满是无可奈何的宠溺,不觉一抹笑便爬上了嘴角。

赵长茹见状,往他胳膊上又拧了一把,“不许笑!要有痛的模样——对!就是现在这样!”

许元景忍不住又要笑,让赵长茹一个眼神威慑住。

“是我还不够用力,还是你这皮太厚?嗯?”

许元景护着胳膊,“娘子,够了。”

赵长茹指着他,竖着好看的眉毛,凶凶地瞪着眼,看他是不是真不笑了。

见她这副可爱模样,许元景原本不想笑的也被逗笑了,自然又得挨赵长茹一记拧。

赵长茹催促道:“走!快些,臭死了。”

他俩虽在茅房外,但那茅房里的味道,却越发浓烈起来,直往外飘荡。

许元景皱着眉,一面装出“伤口好痛”的样子,一面眸中带笑地打趣道:“娘子不是说我是香草君子,有香草在侧又何惧茅房之味?”

赵长茹挑眉,回怼道:“我说你是香草君子,又没说你是香草,咋?相公你还想做厕香熏厕不成?”

许元景嫌恶地轻撇嘴角,才又道:“熏厕便罢,能香娘子一人,我便心满意足?”

这该如何香,许元景未说,但从许元景的眼神中,赵长茹便已知是何意。

赵长茹退后半步,双手抱在胸前,痛心地摇头道:“我收回方才所说的话,你不是香草,也并非君子,你就是个小流氓!”

许元景一把抓住她,调侃笑道:“娘子左一言,右一语,到底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赵长茹抬起下巴,“好话都是假的,坏话都是真的。”

许元景挑眉,“那我爱听娘子说假话。”

赵长茹娇哼一声,“方才还让我离远点,现下又伸手来碰我。”

许元景收紧手掌,扯着赵长茹的手腕,将赵长茹又拉近几分,“脏了,我给娘子洗。”

赵长茹咽了咽口水,耳尖悄无声息地红了。

她与小秀才的较量之中,谁先主动,谁更大胆,谁就是优胜的一方。

现下她已失了先机,便不好与小秀才再纠缠,等到夜深人静之时,她再趁其不备猛然进攻,定然让小秀才溃不成军!

赵长茹咬牙,暗自在心底部署计划。

“叔、婶儿,你俩磨蹭啥呢?在这茅房前腻歪,也不嫌臭的?”

六福跑来催促,说是院子里的众妇人,等不及要寻过来了。

赵长茹搀着许元景,立时变作一脸关切神色,“相公,你慢些走,别摔了。”

六福看不过去,翻了个白眼,“婶儿,叔是胳膊伤了,和腿没关系——对,就你掐的那处,按常理,婶儿你这般用力地掐,叔该早就疼晕过去了。”

许元景闻言,忍俊不禁。

赵长茹瞪一眼许元景,绕到他另一侧扶着,再次挂上一脸关切神色,“相公,小心些,别磕着胳膊了。”

六福登时无话可说。

赵长茹一副贤妻模样,将“虚弱”的许元景“搀”回了许家院子。

众妇人见许元景还活着,纷纷松下一口气来。

赵长茹客气地周旋了半晌,才将妇人们给送出了院子。

“长茹,晚食,先前咱们做好了送来,在你家灶上温着呢,这许秀才寻着了,便快些唤醒许婶儿、八顺把晚食吃了,这许婶儿和八顺也该睡够了,再睡晚上咋还睡得着?”

妇人们离去前还不忘回身向赵长茹交待。

赵长茹点头一一应下,待妇人们走远之后,便寻进许母房中唤许母与八顺婆孙二人起来。

她唤了一声不管用,质问地看向六福。

难道又给吹了迷烟?

她已说了不许六福用迷烟,那迷烟虽然有安眠的作用,但药劲儿太大。

许母与八顺婆孙俩人,身体底子都不算太好,许是会让那迷烟给伤了身子——

六福摇头道:“婶儿的话,我记着呢,没用迷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