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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声儿来自一个娇俏可爱的少女。

“云逸哥哥,你来买画,作何不带上我?”

萧云逸失笑道:“你懂画?”

少女仰着下巴,不服气道:“当然懂!画嘛,看着顺眼就是好画,看着不顺眼就是不好的画。”

赵长茹闻言,来了精神,夸赞道:“小姐所言,与在下所想甚是一致。”

少女问道:“你是?”

赵长茹拱手见礼道:“在下姓雷名风,是来卖画的。”

少女来了兴趣,“你卖的画在哪里,让我来看看是不是一幅好画。”

她望向店面里挂着的画作,像是在找赵长茹卖出的画。

赵长茹做作地长叹一声,斜睨这少女,等其上钩。

果然,少女疑惑问道:“你作何叹气?”

赵长茹苦大仇深道:“因在下这画并非名家所作,所以并未能如愿卖出。”

少女扫一圈店面里挂着的画,“我瞧这些个名家,画得也不怎么样。”

闲云斋的掌柜听不过去了:“小姑娘,你可懂画?竟敢说出此等可笑至极之言!”

少女身后的丫鬟闻言,立时站出来给自家小姐撑腰,“你这小老头,好生无礼!”

掌柜的也不示弱,一招手便叫来两名书童,拿着小扫帚分立两边,一齐狠狠瞪着那丫鬟。

丫鬟被吓一跳,缩回了少女身后。

萧云逸连忙替少女向店家赔礼,又假意训斥少女两句,方才将此事掩过去。

掌柜的冷哼一声,“无关人等,且莫要杵在我闲云斋门前碍事。”

少女闻言气得跺脚,拖着萧云逸便要离开闲云斋,“云逸哥哥,咱们走!”

“还有那个没脸见人的,也快些离开我闲云斋,无名无姓的小卒所作之画,也敢送到我闲云斋来卖,我看你是想在玉石铺子里卖白菜,痴心妄想!”

那没脸见人的,指的便是赵长茹,因为只她一人以面具掩面。

这闲云斋的掌柜的不只是个普通的势利眼,还是个尾巴翘上天了的势利眼,因闲云斋在州府之中颇有盛名,店铺中的画作也不愁卖不出,这掌柜的除了对几个熟脸的老主顾热情些,别的生面孔一概是爱答不理,拿腔拿调的。

平素这般倒让那些初来闲云斋买画之人,觉着这小老头很是有脾性,不曾想他今日碰上了位刁蛮大小姐。

少女正欲离开闲云斋的脚步停了下来,她转过身瞪向那小老头,唤身边的丫鬟,“去把那墙上挂的画,给本小姐都撕了!”

小老头闻言大惊,瞪大一双眼,“你敢!”

少女叉腰娇蛮道:“你看我敢不敢!”

萧云逸失笑摇头,“雪儿,别闹了。”

被唤作雪儿的少女,名叫萧映雪,与萧云逸是堂兄妹。

萧映雪冷哼一声,“云逸哥哥,这种人就该给他点教训,卖着这些个破画,便敢随意轻辱人!那我便撕了这些画,看他还凭何翘尾巴。”

萧云逸无可奈何笑道:“撕了画要赔的,你有银子?”

萧映雪闻言,迟疑一瞬,理直气壮道:“没有!”

萧云逸捉住她,低声道:“没有银子,你还敢胡闹。”

萧映雪皱眉,“云逸哥哥,你也没有?”

萧云逸点头。

赵长茹在一旁听得满脸黑线。

这闹事前先考虑赔偿问题还真是挺有礼貌的。

萧映雪迟疑地垂下眼,“那——那便算了。但!”

她指着那干瘦的小老头,“你得与这位公子道歉。”

萧映雪看向赵长茹。

方才是她一时失言,惹恼了这小心眼的掌柜,所以这掌柜的要赶她走,她虽然生气却无二话,但这雷风公子却是平白无故遭了一顿讥讽,这势利眼的小老头必须道歉才行!

赵长茹摆手道:“不用、不用。”

但萧映雪是个正义感爆棚的少女,偏是要让那掌柜的道歉。

那干瘦的小老头,气得发笑,抢过书童手里的扫帚,便冲上来要将赵长茹几人“扫”出闲云斋。

恰时,又走进一人。

那掌柜的手上的扫帚本是高举着,见了那人立时便将扫着扔在一旁,堆着满脸的笑迎上去,幸得他没生一根尾巴,不然那街边讨食的狗便要认他做兄弟了

来人手里提着一个布囊,看那形状,应该是装了书画。

依那掌柜的殷勤模样,来人应该是那墙上挂着的名家中的一个。

“颜真公子,可是又出新作要卖?哈哈——公子上回送来的锦鸡相斗图,方才被一位有识之士求了去……”

有识之士?

赵长茹抿唇忍笑,说的是那只问作画者名气大小之人?

掌柜的继续天花乱坠地吹捧着,为的便是颜真手上的画。

颜真的画并非画技超群之作,只是他顶着萧大儒学生的身份名气大,所以他的画格外好卖。

那些个附庸风雅的土财主,只知颜真是萧大儒的学生,却不知他早被赶出了师门。

“颜公子真不愧是萧大儒的学生,名师出高徒啊……”

萧云逸出声打了个招呼。

颜真看过来,惊喜叫道:“云逸!”

他目光一转,视线落到萧映雪身上,那惊喜的神情霎时定住,怯生生地唤了声:“小姐……”

萧映雪冲上去,抢过他手里的画,“你这破画,本小姐撕不撕得?”

颜真双手奉上,“小姐随意。”

反正这画是他酒后胡乱画的,画来也只是为换取些酒钱,撕了便撕了。

没错,颜真被赶出师门的原因,便是某次醉酒之后,在萧大儒面前言行无状,冲撞了一向讲究礼仪规矩的萧大儒。

萧映雪抽出画,当着那干瘦掌柜的面,“刷刷”撕了个稀碎。

那掌柜的看着散落一地的碎屑,心痛的神色不加掩饰地映在脸上。

这多好一幅画呀!

若是转手卖出,他可得赚不少银子!

心痛,心痛得要死!

掌柜的看向萧映雪,却不敢再露出一丝怨怒,只心底暗暗地骂着:狂妄的小丫头,暴殄天物的刽子手!

萧映雪碾踩着碎散一地的纸屑,对着颜真骂道:

“你这破画拿出来骗钱便算了,竟还敢顶着我爹的名头。”

萧映雪自个儿不钻研学习,与同样散漫的颜真便比萧大儒所收的其余弟子更为亲近。

颜真也乐意哄着娇蛮可爱的大小姐。

颜真笑道:“虽是破画,也值几两酒钱,小姐撕了我的画,可得给我买酒。”

萧映雪哼一声,算是答应了。

她将那画撕了,一是为了出气,二是不想让那画流传于世,坏了萧大儒的名声,毕竟颜真还顶着萧大儒学生的身份。

但终归是颜真的画被她撕了,理当赔上一壶酒。

人家旧友重逢嬉笑打闹气氛温馨,那掌柜的杵在一旁,满面尴尬笑容。

赵长茹见了,自个儿也觉着尴尬,便也歇下推销的心思,打算离开闲云斋。

“公子!”

萧映雪出声叫住赵长茹。

“公子的画,我还没看着呢。”

她看向萧云逸,撒娇笑道:“若是佳作,我便买下。”

她才不信云逸哥哥没带银子。

萧映雪对赵长茹手里的画很是感兴趣,她倒想看看这无名无姓之人的画作,是否真如那掌柜的所说,比这满店墙上挂的空有其名的名家之作差。

赵长茹看一眼手里的竹筒,笑拒道:“在下改变心意,这画不打算卖了。”

跟着萧映雪的丫鬟皱眉道:“诶,你这人!方才还说要卖,怎么现在又不卖了?”

萧云逸带来的那小厮则不屑哼笑一声,同那丫鬟道:“怕是想要拿谱抬价。这人满嘴不靠谱,不是神就是仙的,可不能让小姐遭了这人骗!”

赵长茹满不在意地笑了笑,虚作了个礼致了声歉,便头也不回潇洒地离开了闲云斋。

留那小厮与丫鬟张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萧云逸凝望着赵长茹远去的背影,眼中带着一丝欣赏。

萧映雪训斥起那丫鬟小厮来,怪他俩没规没矩。

颜真则在一旁添油加醋。

那丫鬟小厮哭丧着脸看向颜真,“颜公子,您可少说两句吧。”

出了闲云斋,赵长茹昂首,看了一眼日头。

她得赶紧去到玉石铺子,挑块称心如意的水玉,来个许母做老花镜。

问了过路人才知,城中最大的玉石铺子,名叫宝玉轩,在城东。

州府的城可不比九阳县城,城东走去城西可是段不短的路程。

赵长茹去到停马匹的地方,牵走了自个儿的马,骑着马赶到宝玉轩。

她一进到宝玉轩中,便开门见山说要买水玉。

掌柜的立时便引她去挑。

“公子,您看这块——”

掌柜的指着一块淡紫色的水晶,“这块水玉,是咱宝玉轩新到的货,您看这成色,多漂亮!这可是市面上少有的紫水晶,这府城之中,您也就只在咱宝玉轩,能见着这样的货。我看你有缘——”

掌柜的神秘地靠向赵长茹,伸出一只手,张着五根手指头,晃了晃,“交个朋友,五百两,最低价。”

赵长茹面上不动神色,心下早已狂乱不定。

五百两!

就这小小的一块,磨出一片镜片都悬呢,且通透度并不算高,磨出来的镜片能不能用还说不准……

“还有别的吗?”

赵长茹状似不满意地皱眉道。

虽然她手上的钱暂且可能买不了水玉给许母做老花镜,但得大致了解通透度与大小都合适的水玉是个啥价格,才能知道自个儿要攒多少银子。

掌柜的闻言大喜。

他拿着个一般的介绍,便是想探一探赵长茹的底,看她是个有钱的,还是个没钱的。

既然这中等的水玉都看不上,定然是个兜里有银子的。

于是,掌柜的又介绍起了更高档的水玉。

“这块,好东西,只有咱宝玉轩有这样成色的,不贵,八百两……”

“这块,也不贵,一千二百两……”

掌柜的每说出一个“不贵”,便像在赵长茹心上扎了一把刀。

看了一圈,不是大小、形状不合适,没法磨出镜片,便是通透度不够,不足以用来做镜片,赵长茹失望地撇开眼,目光不经意扫过角落。

一块两个巴掌大小的水玉正摆在那处,鹤立鸡群似的,衬得它旁边的玉石,全然失了光华。

这般好的咋放在最不显眼的地方?

赵长茹疑惑地皱起眉头。

掌柜的随着她的视线看去,介绍道:

“这块,咱宝玉轩的镇店之宝,三千两。”

赵长茹听到价格,立时便收回了目光。

“既然是镇店之宝,掌柜的为何将其置于角落,难道掌柜的开门做生意,却也有藏宝之意。”

这是说掌柜的藏着好货,不愿意拿出来卖。

那掌柜的摆手摇头道:“哪里的话,有生意还有不做的,这玉已许了人家,所以才放到角落。”

恰时,进来两个仆从,开口便问那玉。

掌柜的赶忙上前相迎,小心翼翼地将那水玉交了出去。

看着唯一适合拿来给许母做老花镜的一块水晶落入他人之手,赵长茹忍不住问,“掌柜的可知,那买玉的是何人?”

虽是被人先一步下手,但这玉石多有转手易主之事,知晓了那块水玉的去向,她便还有得到那水玉的机会。

掌柜的看穿一切地道:“公子是想问那水玉会落到何人手上吧?”

赵长茹一愣,笑道:“实不相瞒,在下对那块玉格外喜爱。”

掌柜的闻言,摇头摆手长叹道:“没戏!”

赵长茹皱眉道:“此话怎讲?”

掌柜的压低了声儿:“那买玉的是谁不用管,我只告诉你那玉是要买去送给夏老爷的。”

见赵长茹不为所动,那掌柜的又道:“公子可是还不知那夏老爷是谁?”

赵长茹点头,“请掌柜的提点。”

“夏家,咱云州一等一的豪族,府司的岳家。”

经掌柜的一提,赵长茹才猛然想起,在云松堂听那书童所说,州府有个夏家,家主夏竹延是府司的妻弟,以权谋私垄断了整个州府的造纸业。

那夏老爷便是夏竹延?

赵长茹眉头紧锁。

“夏老爷最是爱水玉,这府城中人为巴结他,见天地送各式各样的水玉上门贿赂……”

原来,府司是个妻管严,最是怕自个儿的夫人,连带着对自个儿的小舅子也是予取予求,借着府司之职为夏家谋取便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