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办公室，裴烁停下脚步转身，“你先去找岁岁，我去休息室里换件衣服。”
他办公室里就一件常服，给她了自己没得穿，只能去休息室里找同事借一件。不然穿着警服和他们去吃饭，有点不太好。
梁意看了眼他，又连忙垂下头去，轻声道：“好。”
“嗯。”裴烁看了眼她的发顶，转身往休息室去。
梁意小心翼翼的侧眸看了眼他的背影，缓缓吐了口气。
面对他，自己总是不自觉地紧张。
她咬了咬唇，转身往外走，只是刚走几步身后突然传来他的声音。
“梁意。”
她脚步顿住，微微侧身回头看去。
裴烁身着天蓝色警服，腰杆笔直地站立在走廊的另一端，警帽遮住了部分光线，使她看不清他的眉眼。
裴烁看着她笑了下，说：“头抬起来走路。”
梁意怔愣了下，缓缓抬眸看向他的隐匿在帽檐下的眉眼。他浓眉如剑，坚毅的面容下却时常着一丝明朗的笑容。
一如多年前。
裴烁说完后对她笑了笑，然后转身进了休息室。
梁意慢慢收回视线，抿唇笑了下抬起头往外走。
姜岁初看见梁意出来，起身迎了上去，“梁意。”
“岁岁，你放暑假了吗？”梁意也是后来才知道姜岁初复读过一年，比他们低一届。
姜岁初：“嗯。你现在是不是在工作了？”
梁意抿了下唇，刚想开口裴烁就出来了。
“走吧，去吃饭。”裴烁走过来勾住陆祉年的肩膀，“今天该你请客吧，陆总。”
陆祉年被他勾得身形微偏，笑了下，“行啊，我请就我请。”
姜岁初挽着梁意的手臂，“走吧。”
车上，姜岁初把副驾的位置让给裴烁，自己则和梁意坐在后排。
陆祉年启动车子，问裴烁：“裴警官，去哪吃啊？”
“一中后面有一家涮串还不错。”裴烁想了想，然后扭头看向后排，“你们想吃吗？”
姜岁初：“可以啊。我好久没吃过涮串了。”
姜岁初说可以那他就不用再问陆祉年的意见了，裴烁又看向梁意，昂了昂下巴，“梁意你呢，吃吗？”
梁意看着他点了点头，“嗯。”
她本来就是无意加入这场饭局的，吃什么自然是随他们。
“那行，就去吃这家吧。”裴烁在手机上导航到店里，放到车载支架上。
饭店离这边并不远，开车不多十几分钟就到了。
到了地方，裴烁带着三人轻车熟路的走进店里，“老板，还有位置吗？”
店里生意很好，差不多都坐满了。
老板手里拿着菜单，看了眼店里，有些不好意思道：“里面没有位置了，只有外面还有两桌空位。你们看可不可以。”
外面就是没有空调，可能会比较热。但好在这边靠江，晚上江风吹过来也不是很热。
“要不就坐外面？”裴烁看向三人，“晚上有风，不是很热的。”
陆祉年点了点头，“都行。”
姜岁初和梁意也没意见，于是四人坐到店铺外的一张桌子上。
依旧是裴烁负责点菜，“他们家的麻辣牛肉很不错，你们一定要尝尝。”
姜岁初笑：“乐乐，你经常来吗？”
裴烁边拿着笔在菜单上勾画着边说：“也没有经常，就和所里的同事来过几次。”
点完菜后，他把菜单拿去给老板，然后顺便拿了几瓶豆奶回来。
“欸，对了。应该问问唐梓那家伙来不来啊。”裴烁递了两瓶豆奶给陆祉年，然后又放了一瓶在梁意面前。
豆奶是冰的，没一会儿瓶身上都是密集的水珠。
梁意看了眼眼前的豆奶，抿着唇小声说了句，“谢谢。”
裴烁听见了，嗨了一声，“别这么客气。”
说着他就拿出手机准备给唐梓打电话，“我问问那家伙，昨天他还在问我要不要出去喝酒来着。”
陆祉年接过豆奶，抽了几张纸巾将瓶身上的水珠擦干净放到姜岁初面前，“别打了，他不在云市。”
“嗯？”裴烁刚翻出唐梓的电话，指尖顿住，“他去哪了？”
陆祉年：“h市这段时间有一个国际医疗博览会，他好像今天一大早就过去了。”
他也是上午准备约他出来聚聚，联系了才知道他今天去了h市。
“那好吧。”裴烁关了手机，放到桌上笑道，“这家伙还真是没口福。”
刚好这时锅底和串也上来了，几人边吃边聊。
姜岁初想起刚被打断的话题，问梁意，“梁意，你现在在哪上班啊？”
“我还没有上班。”梁意拌了拌碗里的调料，玩笑道，“目前算是无业游民吧。”
姜岁初：“你是要考研吗？”
“不是。我家里希望我考教师，我目前...在家备考。”她停顿了下，用筷子把签子上的牛肉刷下来。
裴烁从锅里拿了一串鸡爪，偏头看向她，“你想当美术老师啊？”
牛肉有些辣，梁意喝了口冰豆奶，眼眸低垂，“不是。”
陆祉年给姜岁初拿了几串肉剔下来放到她碗里，“有点烫，你慢点吃。”
“嗯。”姜岁初点点头，然后看向梁意，“梁意，我记得你之前不是说想做一名插画师吗？”
梁意愣了下，没想到她居然还记得自己说过的话。
她有些苦涩地笑了笑，“家里人就觉得女孩子当老师稳定嘛，所以希望我能考个编制。”
她家里就是一个普通的小康家庭，父母也不过是小小的公务员。所以在他们眼里，女孩子就应该考公考编，将来再找一个同样有编制的另一半。平平淡淡，安安稳稳地过生活。
姜岁初成长的路上没有父母的指引，在职业选择上自然也没有父母的干涉。媛姨陆叔裴叔他们也从来不会打着为她好的由头让她做不喜欢的事情。所以她不太能理解梁意这种情况，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她想了想，只是问她：“梁意，你自己想做老师吗？”
红油锅底一直在沸腾，梁意盯着咕噜咕噜的红汤，缓缓摇了摇头：“不想。”
裴烁在旁边看着，拿了串魔芋放到她碗里，“不想那就别考了，做你自己喜欢做的事情不是很好吗。”
梁意看了眼碗里的魔芋，又抬眸看向他，“真的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吗？”
她从小就属于听话的那种小孩，虽然成绩算不上好，但也没让父母操过太大的心。从小到大，按部就班的上学、没有出众的样貌和才艺，平淡又平凡的长大。也从来没有忤逆过父母，唯一一次还是上大学报考专业时悄悄瞒着父母报了美术。
现在毕业了，也算是个大人了。但她好像还是没有勇气强硬地和父母说不。
“当然。”裴烁拿起豆奶喝了一口，侧了点身看着她，“生活是你自己过的，工作也是。你既然不喜欢当老师，那你就算考上了干起来也会不开心的。”
“人生苦短，何必给自己找不开心呢？”
姜岁初也点头，“我觉得乐乐说的挺对的。”
梁意看向她，叹了口气道：“可是我爸妈他们很坚决。我前段时间其实找了一份游戏公司的插画师工作，但他们不同意我去上班，就让我在家里备考。”
姜岁初想了想，说：“你和叔叔阿姨再好好聊聊看。既然他们当初同意你报考美术这个专业，肯定也还是尊重你的想法的。”
一直没说话的陆祉年突然开口道：“其实你可以把你这个专业的就业前景给叔叔阿姨说一下。据我了解，你这个专业就业领域还是挺宽泛的。像漫画师、商业插画师、影视行业游戏开发都还可以，像你刚才说的游戏公司插画师，你要是对这方面感兴趣是可以往这方面发展的，这个行业还是挺有前途的而且收入也还不错。”
说到这，他余光看见姜岁初手背上沾了几滴油点子。他抽了几张纸把姜岁初的手拿过来轻轻擦干净，然后接着道：“当然，你要说稳定那肯定是没有编制稳定。但是如果你不是很想成为一名教师的话，我建议你还是选择一份自己喜欢的职业。”
裴烁也点头，“我赞同阿年的说法。”
“谢谢你们。”梁意抿了抿唇，“我会认真考虑的。”
裴烁看了眼她低垂的眼眸，动了动唇，开玩笑道：“你画画那么厉害，说不定以后我玩的游戏人物就是你画的呢。”
梁意抬眸看他，“你现在还玩游戏吗？”
“玩啊。”裴烁笑笑，又给她拿了几串肉放到碗里，“先巴结巴结，等你以后火了给我画一个专属游戏人物。”
梁意看着碗里的串，唇角微微翘起，无声地在心里说了句，“好。”
一顿串从晚上六点多吃到差不多八点。
陆祉年结完账出来，裴烁正站在外面打电话，姜岁初和梁意站在一边说着话。
裴烁挂了电话，向几人走来，“阿年，你送我回局里吧。”
陆祉年在前台抓了几颗清口的薄荷糖，他给姜岁初两颗让她分给梁意，然后又抛了颗给裴烁，“你回局里做什么？还有工作？”
裴烁一把接住他抛来的糖，剥开丢进嘴里，“不是，我车还在局里。”
说着他看了眼梁意，“梁意你家是不是就在西城区那边？”
嘴里的薄荷糖清清凉凉的，梁意舌尖卷着糖果，点头：“嗯。”
裴烁了然地点了点头，对陆祉年说：“你送我们回局里，我到时候直接送她回家。省得你俩来回折腾，刚好我明天上班还要用车。”
“行。”陆祉年把姜岁初手里的糖果纸拿过来扔进垃圾桶里，
将裴烁和梁意送到裴烁工作的派出所后，陆祉年和姜岁初也没多做停留，直接回了家。
梁意跟在裴烁身后，去停车场取车。地上两道影子被路灯拉得长长的，梁意盯着地上的影子抿唇笑了笑。
到了停车场，梁意站在车旁一时有些无措，不知道该坐后面还是前面。
裴烁解锁了车，拉开车门正准备上车，看见梁意站在车旁一脸纠结的样子笑了下。他绕过车头，走过来拉开副驾驶的门，冲她偏了偏头，“上车啊，站着做什么？”
“哦..好..好的。”梁意看了他一眼，又迅速别开眼睛抱着包坐上车，坐上车时还不忘小声说了句，“谢谢。”
裴烁看着她一脸紧张的样子笑了笑，懒声拖长调儿：“不谢~”
上了车，裴烁点开车载导航，“你家地址输一下。”
“好。”梁意咬了下唇，俯身过去在中控屏幕上输入小区位置。
裴烁手放在方向盘上，背靠在椅背上偏头睨着她。
车里光线很暗，她的侧脸被中控屏的光照得有些透明，发丝也好像在发光。裴烁看着，不禁想到去年跨年夜那天在滨江路遇到她时的场景。
混乱拥挤得人群，她被挤得摔倒在地上，包里得画册散落一地。他远远地就看见她摔倒在地上，边上就是涌来挤去的人潮，场面一度有些惊心动魄。明明她可以先站起来的，但她却一直跪在地上去捡那本画册。
好像那本册子比她生命还要重要。
他用力地挤到她身边，捡起那本画册然后一把将她拉起来。说来也巧，刚好那一刻到了零点，江边的烟花绚烂地绽放在半空中，也如同现在这般照亮了她的脸庞。
她一脸惊魂未定地仰着头看着自己，不敢置信地喃声叫他的名字。虽然她声音很小；虽然周遭的人声嘈杂；虽然江边的烟花声很大，但他还是听见了。
画册里的画纸有几张落了扣，晃晃悠悠地挂在册子上。每一张上几乎画的都是一样，短寸、浓眉、别的他还没来得及细看就被她一把夺了过去。
“好了...”梁意输好地址后，一回头就撞进他的目光里。
裴烁眨了下眼，回过神来，“好了是吧。”
梁意坐回位置上，手紧紧抓住安全带，“嗯。”
裴烁看了眼，点了下开始导航，然后启动车子开出了派出所大院。
路上，两人都没怎么说话，安静的车里只有导航的声音。
一直到梁意家小区楼下，梁意解了安全带，小声道谢，“今天的事谢谢你。”
裴烁笑了下，“应该的，这本来就是我的工作。”
“嗯..”梁意抿了抿唇，“那我先回家了，你回去路上开车慢点。”
裴烁手放在方向盘上，偏头看着她，“嗯。”
梁意转身手刚放到锁扣上，垂眸看见自己身上的衣服，咬了咬唇回头看着他：“衣服....沾上味道了。我可以洗了后面还你吗？”
她不想和以前一样，在每一次的遇见后就是遥遥无期。
裴烁看着她有些躲闪的目光，勾了下唇，“行啊。”
听见他的回答，梁意倏地抬起眼睫，眼眸中有藏不住的欣喜。
她想车里这么暗，他应该没看出自己的小心思吧。
裴烁暗暗弯了弯唇角，冲她扬了扬下巴，“快回去吧，不早了。”
“嗯。”梁意浅浅笑了下，下车前鼓起勇气对他说了句，“再见。”
然后也不等他回答，推开车门就下了车。
裴烁看见消失在单元楼门里的身影，淡淡笑了下，然后掉转车头开出了小区。
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