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去见薄义。”
红衣都没有发现,自己的声音有多么干涩,在清君转过来之前,崔珏一步上前,将红衣揽在了怀里。
“出发。”
他低下头,悄悄在红衣耳边道:
“万事有我。”
红衣一震,抓紧了崔珏的衣袖,干涩的眼眸转了一圈,稳住了自己心中四处乱撞的情绪。
方才在如安床畔之上看到的那个痕迹,她再熟悉不过,那是箭痕,入墙三分,可见来人出手之狠辣,必然原本就是本着如安的魂魄来的。
而地府之中,用箭的鬼差,便只剩下了——谢必安。
这是她最不愿意见到的。
而谢必安失踪已久。
她知道谢必安大抵是信不过自己,藏在人间某处,可她不愿意相信,他如今已经走上了这样的歪路。
一路上,红衣都在想这件事,不由间有些晃神。
若真是谢必安,他要这些魂魄做什么?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将鬼魂吸收为己用,就比如当年崔珏一时情急,将地府的诸多恶鬼都吸收到了自己是身体之中,接过招架不住,差点就魂飞魄散。
若是抓了这些个小鬼给顾仲用,他必然是接受不了的。
顾仲本身就不是鬼,而是不死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像人更多一点。
顾仲受伤了会流血,只是恢复的速度快于常人,他同样能感受到痛苦与挣扎,在这样一个他身体里放入鬼魂,简直是要了他的命。
难道是谢必安自己要用?
他不是这样的人。
崔珏感受到了红衣的动摇,他捏了捏红衣的手心,指了指不远处的清君。
“别想了,回去从长计议。”
红衣点了点头,关心则乱,一旦涉及到她在乎的人,她这脑袋就有些转不过来,若是被清君发现了端倪,就完了。
清君不会给谢必安解释的机会。
三人到了妖界
清君与崔珏在蝶族领地等候,红衣带着如安翻过了那座山。
原因无他,崔珏与清君,都翻不过那座山。
也是这一次,红衣才知道,那片草原,竟然不是谁都能去的地方。
难怪那片地方如此清净,没有旁的小妖怪,就只有纯粹的草原与牧马。
红衣的衣摆都被风吹起来,远处羊群之中,多了一个小小的蒙古包,遥远地瞧见红衣便像她招起手来。
她脚步快了些,等她小跑着走进,才发现招手的,正是多时不见的雨声。
雨神看上去起色好了不少,唇角带着满足的笑意,怀中端着个小盆子,里面是满满的羊奶。
如今的模样,就像一个普通的农家妇人一般,这样的满足与率真,红衣加起来一万多年的寿命之中,都未曾见过。
看来红衣当日赌对了,这二人之间根本就是互相放不下,只差一个台阶,而红衣,便是那个送上门来的台阶。
“薄义,你闺女找你来了。”
雨神转过头,对着帐内喊了一声,一身青色衣衫的薄义走出门来。
薄义终于不再是喜穿破蓑了,因为他也有人为他准备衣裳,有了自己的家。
他的头发在身后被绑成半个麻花辫儿,下面随意绑了跟红绳,看上去手法颇为生疏。红衣一眼就瞧出这是处于谁的手笔,因为她小的时候不是没有被荼毒过,雨神手艺不好,却是十分喜欢摆弄别人的头发,所以后来红衣很少留在家里。
当然这些都是旁人不知道的小秘密,而如今终于有人,可以让雨神坦诚相待,流露出内心最真实的喜怒哀乐。
“我将她带来了,你有什么法子?”
红衣从衣袖之中取出了那枚小小的光点,如安身子虚弱,此刻这光点看着都颇为暗淡,一闪一闪的,仿佛很快就会在掌心熄灭下去。
“原来是这孩子。”
雨神看着那小光点,忽然说了一声。
红衣微怔:
“你认识?”
雨神从她手中接过如安,眼神温软,轻声道:
“你初为雨神之时,我带你去过人间,你那时候还不记事儿,在街头惊了马,是这丫头将你救下的。我许给她十世荣华富贵之后,便带你回了仙界。”
想起了红衣小的时候,雨神脸上像是带上了一层柔光,温暖醉人,红衣的脸色却是一点点沉下来,她第一次见如安的时候,她可不像是好命的模样。
倒像是受尽了百世折磨,不成人形,这辈子的一点点好命,还是她强行掰回来的。
这之中,究竟是哪里出了错?
她细想着,便瞧见薄义接过如安,从一旁随州抓了只小羊羔过来,随手一丢,将如安的魂魄丢在了小羊羔的身子里。
红衣微讶,薄义已经抬手在小羊羔的眉心点了下,它弯下腰,在地上挣扎了一下,忽然开始化形。
薄义转身进了帐篷。
红衣很快就知道为什么了,那只小羊羔化成了如安原本的模样,温柔端庄,只是不着寸缕。
红某人扯下自己身上的大袖红袍,轻柔地披在了如安身上,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如安这是变成妖族之人了?”
薄义不在,红衣只能抬头问雨神。
雨神抬起手,掌心涌起一股小小的水柱,她将手轻轻盖在如安的眉心,那水柱便缓缓流进了如安的身子之中。
“不,她是神。”
红衣抱着如安,胸口忽然一痛,五脏六腑仿佛被抓在了一起。
看着雨神,她忽然意识到,自己一直忽略了一个问题。
一个十分严重的问题,她答应了十殿,三百年内不再见仙界之人,今日一来,便见了两个。
身子抽痛起来,在雨神发现问题之前,她抱着如安离开了草原。
将如安还给清君之后,红衣头也低头与崔珏说了两句,便离开了妖界。
“我去找谢必安,你稳住清君。”
她如是说。
红衣一脚踏出妖界,头也不回地冲进了人间,好痛,浑身上下仿佛都要被撕裂了。
只不过她心中唯一的念头却是,还好当初发誓说的,是自己不得好死,不然今日崔珏便要白白遭罪。
她神识都有些模糊,在人间跌跌撞撞地走着,走了许久,也不知道自己是到了哪里。
“你违约了。”
红衣扶着一边的树,抬起头来,今日她已经是第二次听到这句话了,只是上一句,远没有这一次来的催命。
因为眼前站着的,是从来不会离开地府的,十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