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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连穆凌广都不大记得,只说当初好几个人逼债,具体给谁了并不知道。

穆春气得忍无可忍,冲上去不顾长幼有序,狠狠扇了他几个巴掌。

可是并不解气,还得派人去寻找线索,将玉梅找回来。

当天晚上,又听说穆立怒气难消,竟然在族谱上将穆凌广的名字勾了,彻底逐出了家门。

穆文平忙着看新生的小女儿,对这个儿子也是十分失望,他无法违拗穆立,只能听之任之。

这一次,穆春也对他失望透顶。

若说第一次迷途,穆春还想着他是穆家子孙,拉拢在家,多一个助力。

如今他连玉梅也卖了,可见的确是扶不起的阿斗,此时若不清理,到时候定然还会连累穆家。

穆家为穆凌广的事情忙的焦头烂额的时候,阳岐城上空的天,乃至楚州上空的天,都悄悄变了。

从严和明挖出少量的媒时,宁华郡主就驻扎下来,初时谁也没有惊动,就住在客栈。

后来将方宅变成了她的大本营,穆春和方之询让出了主院,住到了旁边僻静的小院子。

方之询脸上的神色一次比一次凝重,穆春忙着满世界找玉梅,并没有发觉。

等她察觉时,阳岐城里已经张榜了。

宁华郡主要招纳劳工,跟着一起挖煤,每日五百文。

初时报名的人不少,谁都想凭力气挣钱。

只是一个月后,工钱发不出来了,就有人按捺不住,开始罢工。

再然后,便听说有人在工地上挨了打。

穆立听了又很生气,去找潘县令,让他去管。

潘县令说,楚州本就是宁华郡主的封地,自己一个小小县令说了并不算。

再一个,他要调走了,不管事了。

穆立回家来就咋杯子砸碗,发作了一通。

然而他的发作没有用,没过几天,便又有新的告示出来,要求阳岐城20-40岁之间的男丁,每日去阳歧山报道2个时辰,无偿加入。

这一次,便是连穆文平和穆文义都不能幸免。

有人得知穆立曾经与潘县令交涉后,便将一腔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每日三次得来穆家哭诉:“穆大人,我家三代单传,听说煤矿前几日塌方,压死了两个人,尸首都没有抬出来,若是我出了什么事……”

“穆大人,你要为我们做主啊。我如今上有老下有小,一家五口都等着我养活,要是去做这种没有工钱的工,家里人都只能饿死……”

哭哭啼啼,闹声一片。

穆立没有办法解决,只能闭门不出。

等穆文义和穆文平也上了工地,他们深知穆立指望不上,便一个个又开口侮辱:“当了一辈子官,难怪给人家革职。”

“就是,身为父母官,不说百姓了,连自己儿子也屈服于淫威之下……”

这些话传进穆立耳朵里面,又是锥心刺骨的难受。

第二日,便不许穆文义和穆文平出门再去,大声吼道:“这样劳民伤财,草菅人命,我穆立势要和恶势力斗到底。”

然而,宁华郡主并没有派人找过来,只抓了其他不肯去工地的壮丁。

如此,阳岐城又开始乱传,说穆立根本就跟宁华郡主是一伙的,毕竟人家有姻亲关系在那里呢。

难怪第一日穆文平和穆文义老老实实去做工,就是为了表面上做做样子,堵了百姓的嘴,果然是官官相护,沆瀣一气。

这些传言又把穆立气得一病不起。

穆春回去探病时,珠姨更加老态了,她拉着穆春的手:“你祖父气得不轻,外头那些人……都怪我生了那个畜生,造孽啊。”

没有严和明,还有别人。主因是宁华郡主。

“你劝劝你祖父,他都被革职了,就不要管这些事情了。”珠姨告诉穆春,穆立如今天天强撑着病体写信,往上告发,然而,信一封一封的写,却又一封一封石沉大海,渺无音讯。

穆春不用想也知道,定然是到了楚州守备张炎那里,被截住了。

别说上京城,就算是楚州也出不去。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早已经不是穆家的力量可以对抗的。区区一个王公公,都要牺牲穆夏,何况是一个郡主娘娘。

穆春甚至有些自私的想,祖父多碰碰钉子也好,这样发觉自己实在是无能为力,关上门过好小日子即可。

只是她没想到,从穆家回去的路上,便有人认出了她,一个石头便扔过来打在她头上:“就是她,还有脸在大街上晃悠,宁华郡主就住在她家里,她姑爷是郡主娘娘的亲外甥,如今还在阳歧山上吆五喝六呢!”

“害人精!害人精!为什么要把宁华郡主引过来?”一传十十传百,许多家中有人被强拉进阳歧山干活的妇人围过来,将篮子里的腌臜物都朝穆春身上丢。

“还穆家大小姐,我呸!果然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如今穆家的男人不需要服役了,便跑出来耀武扬威吗?穆老爷子一世清明啊,什么东西!”

“你还有脸出来,你男人害了多少人你知道吗?”有个妇人哭哭啼啼:“我家幺儿前几日被砸伤了腿,那些官兵将人抬在家里一扔,不管不顾就走了,如今连抓药的钱都没有。”

“是啊,我家里五个孩子,都饿了两天了。爷们儿去山上干活了,地里的事情没人管,我一个妇道人家,连口粮都收不回来,这是要饿死人了呀……”

一桩桩倾诉,一个个悲痛哭泣的女人们,让穆春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玉竹只闷声不吭的挡在她跟前,接受那些烂菜叶子往她们身上扔——好一点的菜叶要留着吃的,才不舍得扔出来呢。

民众发泄完怨愤,不知道谁喊了一句:“打死她,打死这个狐狸精,她们自己攀上了宁华郡主吃香的喝辣的,引狼入室不管咱们的死活,咱们先打死她再说!”

说完便有人试图涌上来,到底还有些人惧怕宁华郡主的威风,犹犹豫豫不敢上前。

穆春心里委屈酸楚,却又百感交集。

她是惧怕的,她知道这些人涌上来意味着什么,但是也料定她们不敢。

最多挨几下吧,她想。

原来,要置身事外,是这么难。

撇开穆家和穆立不说,从她嫁给方之询开始,只要宁华郡主盯着阳歧山的煤矿不放,她这场灾难都是无法避免的要经历。

那一座蕴藏着金山银山的宝藏,她从未想过,会是阳岐城无上的劫难。

上一世,她不过是当成严家发迹的手段而已,想着严家得了,无非也就是弄点银子而已。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劳民伤财,草菅人命。整个阳岐城怨声载道,民不聊生。

穆春瞧着群情激奋,显然玉竹一个人已经快抵挡不住了,她捂住受伤的额头,想说点什么,却又说不出来。

她有什么话可说?某种意义上,方之询的确是已经成为了恶魔宁华郡主的帮凶。

她如今跟宁华郡主比邻而居,甚至衣食住行都要照顾着顺遂着,跟狗腿子有什么两样?

挨这一顿揍,显然理所应当。

她不是恶魔,却助纣为虐。

见穆大小姐既没有反抗,也没有出声威胁,不少人领略到其中的微妙之处,这一下更来了劲儿,已经有妇人上前去推攘穆春了。

玉竹挡了几下就被推到在地上,一群妇人将穆春逼到墙边上,唾沫手指头不断地杵到她脸上,口中喋喋不休。

穆春避无可避,只能硬着头皮受着。

不知道谁喊了一声:“打死这个狐狸精,害人精。”

虽有就有拳头落在了她的脸上。

她感觉一阵刺痛,下意识蹲下身来。

上一世长街被打死的恐惧一幕回到脑海中,穆春瑟缩着哭道:“别打我,别打我,好痛啊,好痛啊。”

然而群情已经被激起,利落的拳脚纷纷不留情地落在她身上。

是了,宁华郡主位高权重,手握她们家里汉子的生死大权,如何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穆春只能当个替死鬼。

玉竹在人群外面,急死了也挤不进去,更有拳头落在她的身上:“你这个贱婢,跟着你家主子害人,不得好死!”

一面打一面骂。

穆春的嘴角流出血来,肚子和腿上不知道被谁踢得火辣辣,后背上想必也是伤痕累累。

她只能无助的蜷缩在那里,像一只小兽一般,老老实实,任凭凌辱。

“小姐!”一个凄厉的声音传进来,穆春却连头也不敢抬,她心里恐惧,她怕抬起头,看见的也只是一双双仇恨的眼睛,一个个仇恨的拳头,一张张冷漠的脸,她们将怒火怨气,全都发泄在她一个人的身上。

孩子,孩子。

穆春忽然想到她上一世一同惨死的孩子。

她下意识的护着肚子,不知道里面是不是也那么巧,有一个小生命呢?

她不敢冒险,只能将身体蜷缩地更紧。

谁来救救我,救救我。

她无意识的想着。

有人扑到了她的身上,她以为她要被压死了。

那人哭着叫道:“小姐。”

这声音很熟悉,她却一时想不起来是谁。

不过很快,拳头没有了,疼痛也少了许多,她被压得喘不过气来,却又推不动身上的人。

拳脚无眼,仍旧在像她们招呼,穆春被护着躲在角落里,一下一下数着,神思已经混沌了。

直到脖子上感觉到温热的液体,她不用摸,不用看也知道,这是血,滚烫的血。

只是不是她的。

难道命运安排她这样死去吗?与上一世如出一辙?这就是命中注定吗?

重活一世,重活二世,她都是这个死法儿?

她不服!

穆春陡然来了勇气,她将身上的人推开,只是她力气早已经没有,哪里推得动。

那人浑身僵硬,如同一块大山一般,重重的严密地压在她的身上。

她尽管心里一万个不服气,可有什么用呢?

她没有力量,无可奈何。

老天爷啊,你既然要我重走这条路,为何又要我重生?

她不明白。

“呀,这丫头死了。”

“那怎么办?”

“死了活该,谁叫她护着这个害人精的。”

“就是,害人精还没死呢。”

“打死这个害人精,叫那个狗屁郡主知道咱们阳岐城的百姓也不是好惹的。”

“就是,潘县令也要调走了,打死了也没人管,打死这个害人精。”

穆春听着这些咒骂的话,心生麻木。

她在想,是谁死了,玉竹吗?

玉竹已经死了?

可她明明隐约还听见玉竹在外头大声嘶吼呢,是不是她出现幻觉了?

正想着呢,人群外头传来一阵呼和:“你们在干什么?”

蝗虫一样的人群犹如潮水一般散开,穆春抬起肿胀的眼皮,隐约瞧见是几个穿着官差服饰的人。

他们身后是一顶轿子,轿子里坐着一位雍容华贵的小姐。

人群让开,那小姐一眼就看到了她。

她眼皮子轻抬,似乎认识自己,笑着道:“原来是穆大小姐。”

穆春只傻愣愣的盯着她瞧,似乎并不认识。

“去将穆大小姐送回家去。”

便有人听命行事,过来扶她。

玉竹从不远处的地上爬起来,她已经满脸血污。

瞧见穆春身上扑着的人,兀自吓了一跳,忍不住又嚎啕大哭起来:“小姐,是玉梅,是玉梅。”

玉梅已经被活生生打死了。

谁也不知道她是如何发觉穆春在这里被围殴,又是如何挤进来扑在身上护住她的。

她已经死了。

身体僵硬,唇角有未干涸的血迹。

穆春眼角流出泪水来,嘴唇动了动想说话,却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

原来玉梅在这里啊,她派人找了那么久,都没有找到。

原来玉梅在这里。

死在了这里,死在了这群暴民的手下。

忠心的仆人,似乎根本不需要寻找,主人哪里落难,她自然就会出现的。

穆春眼神呆滞,一言不发。

玉竹瞧着害怕,扑过来搂住她哭道:“大小姐,您说句话,说句话啊。您是不是被吓傻了。”

穆春听见“傻”字,忽然一个激灵,她站起身来,单只胳膊指着老天,怒骂道:“杀!杀杀!”

随后又不再竭斯底里,只呆呆缩回到刚才的角落,喃喃自语:“杀不死的,是你们想杀我,你们杀不死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