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炎和穆青当然也没有放过司鸿羽。
他们追问他跟卓芸儿的关系。
其实，这些哥哥姐姐们，一直关注着他们俩。
总觉得这两人之间的关系散发着暧昧和……诡异（穆青语）。
所以就特别好奇他们俩是怎么想的。
无奈，司鸿羽就是笑而不谈。
脑海里，时不时的浮现出卓芸儿在被窝里的模样。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大家累了，各自安息。
闭着眼睛待了一会儿，耳边传来秦炎和穆青此起彼伏的呼噜声，司鸿羽又睁开了眼睛。
他不是被呼噜声吵得睡不着觉。
而是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
自从从城里逃出来，已经过去多久了？
总感觉，按理说，天早就该亮了。
司鸿羽起身走到床边，看着窗外。
黑漆漆的夜，畸形的树木随风摇曳。
目测，应该是午夜十二点左右。
但……
司鸿羽掏出盲人怀表。
摸了摸时间，顿时倍感错愕：
早上八点半！？
是表出了问题吗？
“司司！”
卓芸儿突然闪现到房间的角落，把司鸿羽吓一跳。
“干什么啊？吓我一跳！”
“司司，又出事了！”
“啊？”
“那个司机的老婆，她也死了。”
“啥？”
司鸿羽连忙把秦炎和穆青叫醒。
两人才睡得好好，都难免有点抱怨。
但当看见躺在老太婆家地上那具冷冰冰的尸体的时候，都惊讶的说不出话来了。
死因，依然不明。
没有任何的外伤，就这么无缘无故的死了。
而接下来，楼道里传来骚动。
他们连忙出去查看，竟然发现更多人不明不白的死去。
跟司机夫妇一样。
这辆车的乘客，一开始有二十五人，不算上司鸿羽他们，也不包括那个一开始就被司鸿羽踢下车的胖子。
在司机夫妇之后，又一口气死了七个人。
无缘无故的，就这么死了。
老太婆也懵了。
“这咋回事啊？你们这帮人不是带了什么传染病吧？”
这句话，让那十八个人全都吓得以家庭为单位，各自躲进了房间里。
现在，司鸿羽他们也开始有点慌了。
甚至怀疑，会不会是程红泪跟他们下了什么毒？
这下，谁也不敢睡觉了。
司鸿羽和秦炎、穆青把胖女人的尸体搬出来，跟她丈夫放在一起。
然后，三个人都待在老太婆家。
客厅里，一帮人你看我，我看你，谁都不敢睡觉了。
万一睡着了，再也起不来了，该怎么办？
只有老太婆的呼噜声此起彼伏。
她还真是心大呢。
偶尔还能听见楼上传来的被老太婆关起来的那只异类的声音，不过没人在意。
最终，穆青实在无法忍受只剩下卓芸儿打游戏的声音了。
“啊，还是说点什么吧，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为什么人突然死了那么多？”
话刚说完，就听见外面传来：
“啊，我弟弟，我弟弟死了啊！我……”
没声音了。
秦炎一脸麻木站起来，打开门，看了一眼走廊。
回来摇了摇头。
“死了。”
这下大家都难免有点慌了。
顾子瑜吓得浑身发抖。
“炎哥，我们不会也突然死了吧？”穆红搂着秦炎的胳膊，害怕的问道。
“不、不会……”
秦炎强挤出笑容安慰她。
如果是异类出没，再不济，是明显的疾病也行。
哪怕是传染病，都比现在这样好。
毫无预兆，无缘无故。
人突然就死了。
没有任何缘由。
就好像睡着了一样。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穆青战战兢兢的说。
“炎哥，我怕。”
穆红浑身发抖，小鸟依人的往秦炎身上靠。
穆青伸出长臂，揽住妹妹的肩膀：
“来，别怕，让大哥抱抱……啊！你咬我！”
“炎哥，我怕……”
“喂！别不理我！”
司鸿羽双手抱在胸前，看着窗外。
“阿羽，你在看什么？”
秦炎躲开穆红，走向司鸿羽。
司鸿羽依然看着外面。
眉头紧锁。
“秦炎，”司鸿羽开口，“你记不记得，我们从城里出来的时候，是几点？”
“不记得啊，接近那片蓝色雾气的时候，电子设备都不大对劲了，手机也坏了。”
司鸿羽当然记得，他操纵的无人机也是在蓝雾里坠落了很多。
那片雾气好像有干扰电气设备的作用。
“我当时看了一眼，应该是凌晨两点吧。”
顾子瑜听见他们说话，过来说道。
司鸿羽抬起头，看着客厅上那老旧的时钟。
上面的时针在九的位置，分针则是在十二点位置。
“呃，我也说不准，”顾子瑜也看见了，不太确定道，“可能我记错了吧？毕竟发生了那么多的事。”
司鸿羽摇了摇头。
“不，没有，我记得大致上也是这个时间。”
他摸着盲人怀表。
看着外面黢黑的夜。
树叶被狂乱的夜风打的乱颤。
树枝哗啦哗啦作响，时不时还传来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哀嚎声。
“不会吧？”穆青站起身来，“你们的意思是说，我们稀里糊涂的，在雾里待了一整天？有点吓人啊，该不会是个什么黑洞还是啥的吧？”
司鸿羽却摇了摇头。
“不对，我们在雾里没有待那么久。时间都是正常的。”
卓芸儿放下游戏机。
从沙发上跳下来。
“司司的意思是说，现在是上午九点。”
“啊？”
秦炎等人一惊，同时看向司鸿羽。
“不可能吧？”
“对啊，这天黑的我哥六个月不洗澡似的！”
“喂！我什么时候……先不说这个，阿羽，你说现在就是早上九点？可这天，怎么都不像，就算说是阴天也太夸张了吧？”
正如穆青所说，天黑的如泼墨，完全看不到一丝一毫的蓝天。
本来，大家商量天亮就离开这里，但是，如果早上九点都没有天亮，那……
“这，怎么回事？为什么天还没亮？”
穆青的神色里带着恐惧。
他看着那天空，莫名感觉有些熟悉。
总觉得，很像他在出现幻觉的时候，看见的天空的样子。
秦炎和顾子瑜静不下心，他们到外面挨个敲门，看看幸存者们怎么样了。
结果……
“全死了。”
回来之后，一脸沮丧的说。
“全死了？不会吧？”
穆红捂着嘴巴，大吃一惊。
秦炎有气无力的坐在沙发上。
“是真的，跟其他人一样，都是一点征兆都没有，就好像……突然之间就被拔掉了电源似的。”
卓芸儿继续猜测，但司鸿羽感觉，都不够准确。
众人此时都站在窗口。
不禁嗟叹：
“到底什么时候，才会天亮呢？”
“喝！咳！”
随着豪放的咳嗽声，老太婆披着衣服出来了。
“行了，别等了，天是不会亮的。”
“啊？”
老太婆没说什么，先点了只烟。
看看挂钟，趿拉着拖鞋，走向厨房。
“有手有脚的，都过来给老身打下手，该吃早饭了。”
“奶奶。”
卓芸儿走过去。
“丫蛋儿，你就不用了，看你这样，醋瓶子倒了都不带扶，哪儿凉快哪儿歇着去吧。”
“不是，奶奶，人家是想问，为什么还不天亮啊？”
老太婆一边拿出手绢，用力擤擤鼻涕，满脸皱纹耷拉着。
“闹呢？杀千刀的老天爷整的破事儿，老身能知道啊？哎，子瑜、那个红丫头，还有你，长得跟个气管炎似的那个小子，过来过来！”
穆青幸灾乐祸道：
“奶奶，他不是长得像气管炎，他就叫气管炎。”
秦炎踹了穆青一脚。
“谁叫气管炎啊！奶奶，别听他胡说，我叫秦炎。”
“甭管你叫啥，想吃饭就过来帮忙！”
司鸿羽立刻皱紧了眉头。
从老太婆的话里，他突然有了一个可怕的猜测。
他走过去。
“奶奶，我帮您吧，做饭我还行。”
老太婆看着这个戴着墨镜的年轻人，意外的挑挑眉头。
“小儿，你这眼睛还做饭？”
“没问题的，我在福利院，都是自己做饭，有盲人专用的无障碍厨房。”
“哎，行啊，丫蛋儿，你挺有福啊！你爷们儿还会做饭！行吧，子瑜，你回去吧，让小儿来，你这一看就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阔太太。”
顾子瑜有些难为情的回到客厅，拿起沙发上的毛衣继续织。
卓芸儿脸一红。
“哎，什么呀？他不是……而且连殿堂都当不上去，光会做饭，没有用呢。”
“啥玩意殿堂啊？你们年轻人的新姿势啊？谁上谁下啊？”
老太婆嘟嘟囔囔的，开始起锅烧水。
司鸿羽趁机走到她旁边，墨镜下面的眼睛是闭着的。
毕竟，没跟老太婆说他其实看得见，所以，继续装盲人。
司鸿羽拿菜刀很熟练的切葱花。
“嚯！可以啊！”
老太婆啧啧点头。
“奶奶，这个天……难道一直是黑的吗？”
老太婆不在意的打了四个鸡蛋。
“可不是黑的呗。”
“没有天亮的时候？”
葱花爆锅之后，香气瞬间溢满厨房和客厅。
卓芸儿肚子咕噜咕噜直叫。
尖椒炒干豆腐。
紫菜蛋花汤。
焖米饭。
样不多，但量大管饱。
“哦，对，你们是从城里边逃出来的，老身都忘了。”
老太婆一边扒拉锅一边随意的说道。
“奶奶，这跟从城里逃出来的，有什么关系吗？”
穆红也凑过来听。
老太婆一脸的诡笑。
“你们出来的时候，是不是穿过了一片蓝色的雾气？”
“我告诉你们，其实，那就是‘天亮’。”
——
吃饭的时候，老太婆跟他们说了一些令众人无比震惊的真相。
这个世界，没有天明一说。
黑夜是它唯一的色彩。
他们所见到的“蓝天”，是那些蓝色的雾气升到空中形成的。
“那是人造的，娃子们，它们给了你们白天和黑夜的假象。”
“然而，在这个世界，白天从来都是不存在的，我们生活在漫漫长夜之中。”
而接下来，她说的话震惊了所有人：
“堕天城，是整个世界最安全的地方，只要你能忍受它的秩序。”
大家都沉默不语。
秦炎忍不住发问：
“奶奶，听你这句话，好像……市长他们，是在保护我们？”
老太婆摆了摆手指头。
“不对不对，不是保护，而是饲养。”
“饲养？”
“你们以为，异类还有你们嘴里说的怪类、缝合怪是这个世界的全部吗？不对，他们的种类多到根本就数不完。”
“整个黑夜，都是他们的猎场，人类是他们的猎物。”
“不过，只有堕天城除外，堕天城，是这个黑暗的世界，唯一能让人类和平生活的地方。”
司鸿羽道：
“但您说‘饲养’……”
老太婆嘲讽的笑了笑：
“小儿，你养过金鱼吗？你看金鱼活在鱼缸里面，哪儿不能去，可怜不？”
“那你给它自由，把它扔进门口的臭水沟里，你看它能活多久？”
此言一出，所有人只感觉背脊发冷。
“奶奶，难道说，那些死去的人……”
秦炎艰难的问道。
“对，就像金鱼离开了水，放进臭水沟里。”
“外面的空气，对堕天城的人来说，不能说是剧毒，只能说：缺少某些将生命维持下去的东西。”
“就像是……手电没电了，而这种算……没命了。”
“对，就是命，耗尽了，就死了。”
老太婆一边吃饭一边说明，甚至还在笑。
可大家自然是笑不出来的。
穆青吓得连椅子都踢倒了。
“这、这么说，我们应该回堕天城？如果继续待在外面，我们也会死！？”
“冷静一下，穆青，我们现在还没死。”
司鸿羽试图让穆青安静下来。
“你们是现在还没死，老身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可能你们几个有什么特别吧？大概跟你们说的什么序列有关。”
“但是，老身劝你们，如果想保住小命，最好早点回城里，安静的生活也好，继续搞个天翻地覆也好，总之，就在城里折腾吧，外面不是你们能生活的地方。”
卓芸儿不以为然：
“奶奶，我们已经回不去了，堕天城现在一团糟，到处都是异类。”
“呵呵呵，丫蛋儿啊，你们什么都不知道啊。”
老太婆掐了掐卓芸儿粉嫩的小脸蛋。
“老身跟你们保证，现在那个城里啊，应该是已经完全恢复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