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然感觉得到，离开虚幻之山的路上，柒夜在不断加快自己移动的速度。
或许是他逐渐适应了不死族的身体，或许是他不想迷雾之外的妻子多等。如果不是自己掌握了鸟妖之翼后，基础速度属性也有不少的提升，要是以之前那个刚刚穿越过来的超级兵，此刻恐怕不一定跟得上他。
他没有在背后凝聚鸟妖之翼，此刻他只想陪前方那个老人步行这段距离。
薇恩则是已经踩上了星盘，顺便载上了九乔，没有加快速度，而是始终保持着能够跟在叶然身后的速度贴地飞行。
两人在交谈着什么，叶然没有刻意去听，都是些关于回到圣都后的安排。包括如何处置误导九乔进入虚幻之山的护卫长，如何防范王子的陷害，如何让四大领主支持九乔继承王位。
这些与叶然无关，他不想卷入王室的斗争。当然，九乔顺利继承王位最好，这样艾利吉村的药剂批量生产后，就能卖给王室，大赚一大笔。
“老师，其实我一直有个问题。”见叶然一直没有说话，薇恩问出了心底的疑惑，“在精灵王陵墓的时候，乌陵的那招贯星，都快要命中你了，你真的不打算躲吗？”
她与乌陵真正交过手，虽然乌陵成为不死族以后实力大不如前，但即便如此，那一招贯星，就算是魔法王国第一战士颂武都不会拿身体去硬接。
“为什么躲？”叶然反问，语气格外轻松，对那一下攻击满不在乎。
听到叶然轻而易举的语气，薇恩看向叶然的目光多了几分仰慕。
叶然进一步解释道：“我有把握，精灵王在看，而且绝对舍不得我受伤。”
“为什么？”薇恩和九乔异口同声，沉默的柒夜也扭过头等他解释。
“很简单，咳咳，记不记得，那个山暮村长说的，要去精灵王陵墓，安抚精灵王才能离开迷雾村，这个说法绝对是谎话。”
叶然说这句话的时候，故意用柒夜的假名字山暮，唤醒了所有人进村时的记忆。
“你就这么自信吗？”柒夜追问。
“从头开始说吧，一开始让我认为精灵王不仅不会攻击我们，还会护着我们的关键性证据是陵墓外画着的壁画。
壁画的内容是有人偷走了精灵王的心脏。我当时就在思考，精灵王既然没死透，为什么要将这种事情画在陵墓的地表一层，那里没什么防备，谁都可以去。虚幻之山的迷雾，也似乎在引导人们去看那副壁画。
所以，我有一个猜想，精灵王有求于人，他要让迷失在虚幻之山的人看到壁画，从而帮助自己拿回心脏。他真正怨恨的人，是那个偷走他心脏的小偷。”
柒夜沉默不语。
叶然伸了一个懒腰，继续解释下去，“在往陵墓地下一层走的时候，山暮村长突然逃跑，我立刻意识到了一点，既然目的是去安抚精灵王，只要对方能够交流，怎么会需要生死决斗。你去给别人的坟头送花，守墓人跳出来要打你，不合理吧？”叶然打了一个比方。
“不合理。”薇恩认真的听着。
“既然不需要真正交手，‘山暮’村长有实力，也不是笨蛋，那么如果真的只要安抚精灵王，说几句话这么简单就能离开迷雾，他绝对不会在迷雾村吃一百年蘑菇。
所以，要么就是山暮村子根本不想离开虚幻之山，但这个不可能，因为村长和那些村民不一样，你的生命力旺盛，按薇恩真实之眼看到的，你离开迷雾之后也能维持生机。另一个可能，就是你说的，安抚精灵王就能离开虚幻之山，是一个谎言。”
柒夜干尸一般的脸看不出表情的变化，“我的确骗了你们，但这句话并非完全是谎言，离开迷雾的办法的确就掌握在精灵王手里。”
“除了这个谎言，还有一个呢。你跟我说过，精灵王陵墓里的亡灵没有理智，他们会无条件的攻击进入陵墓的人。有这回事吧？”叶然分析道。
“有，这话也没有完全骗你。”
“但乌陵的出现就让这点立不住了。他明明保存了生前的记忆，也不是完全不讲道理的样子。我想，如果不是你放了一个魔法故意惊醒他们，乌陵不会出来为难我们。
这让我进一步确定，你在撒谎。你之所以离不开虚幻之山，是因为你就是那个偷走精灵王心脏的人。”
薇恩和九乔纷纷点头，对叶然的想法表示认可。
“精灵王有求于人，而冰封王座是迷雾村中，唯一有能力偷走心脏的人。我们三个人，是难得的有实力打败冰封王座的迷失者。所以，精灵王绝对不会让我们受伤失去战斗能力，他指望着我们帮他把自己的心脏拿回来呢。”
叶然说完了。
“我还是有一件事不理解。”薇恩茫然的问，“那精灵王为什么不自己出来拿下冰封王座呢？精灵王也很强啊。”
“叫我柒夜，现在起，我已经不再是冰封王座了，这个世界也没有冰封王座了。”柒夜淡淡说道。
“嗷，——柒夜。”
“很简单。”这次轮到柒夜解释，“精灵王受到了某种规则的限制，没办法离开陵墓。”
“那就说得通了。”薇恩似懂非懂的点头。
“叶然阁下真是聪慧过人。”九乔忍不住夸赞。
“而且胆子很大。”薇恩说道。
她试想了一下，如果是她，她绝对不敢一点防御都没有的情况下，拿肉体去赌精灵王保护自己的可能。在史书上，乌陵曾经用贯星这个武技，一箭射死了十多万兽人。
所谓艺高人胆大吧。她在心里想。
叶然笑笑。
其实他胆子不大。当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贯星射来的轨迹之上，没有人发现，他的手其实放在魔法口袋里，抓紧了魔镜，随时准备传送逃跑。
当然，这是他的小秘密。
“快到了。”九乔指着前方。
迷雾隧道已经快到了尽头，刺眼的阳光从尽头处照进来，在迷雾中折射出彩虹的颜色。
叶然远远望去，那里有一只小鹿，欢快的跳跃着。
柒夜的脚步放慢，越来越慢，宛如行尸走肉。前方光明处，是他梦寐以求的雾外世界。
低阶不死族在阳光下会受到伤害，但是现在的柒夜至少是五阶不死族，能够抵御阳光的灼烧。
叶然停下了脚步，远远望着那个瘦弱的老人走向光明。
隧道尽头的那只小鹿，头顶戴着一个花环，它看到柒夜，慢慢迈开蹄子走到了柒夜的身边，轻轻蹭了蹭柒夜的裤脚，像是一只小猫。
“柒夜，我终于等到你了。”
是蛾的声音。
在柒夜模糊的视线中，小鹿头上的花环分解为一片片花瓣。蛾已经死了，她留下的残魂也就此彻底消散。
小鹿的眼睛清澈无邪，倒映着柒夜苍白面庞上的两行泪水。
不死族原来也会流泪吗。柒夜想。
“说好了，如果时间太久，你就进迷雾里找我，说好了的。”柒夜嘶哑的声音中，充满了无奈和悔恨。
“困在迷雾之中，就永远的迷失了。”叶然过来拍拍柒夜的肩膀，轻声说道。
他理解蛾的选择。屹立在魔法巅峰的冰封王座，绝不该永远困在迷雾里。
“迷失的人迷失了，相逢的人还会再相逢。”叶然忽然想起一句名言，轻声说道。
冰封王座——柒夜，捡起地面一片花瓣，看着花瓣在手中慢慢散为光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