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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米基纳后来才发现,归离原被大水淹没了。

归离集毁于一旦。

归终以身为盾支撑着归离集的结界,与来者同归于尽,化作细碎的尘埃,消逝在天地间。

永纬延广真君展开灵境,在魔神战争的余波中庇护住了大部分的子民,但他的本体也被摧毁殆尽,只余下几丝或许永远也无法恢复的意识。

马克休斯重伤。

整个归离集的子民惶惶不可终日。

萨米基纳抱着刚出生的孩子,面色苍白地看着被大水淹没的归离集,看着满身疲惫的众仙,她尽可能平静地问道:“是谁?”

摩拉克斯扶着她,回道:“十三个魔神共同围攻归离集,山脉崩塌,继而引发洪水,八虬与奥赛尔趁势围攻归离集。”

“我已将来犯之敌斩杀殆尽,奥赛尔与归终同归于尽,八虬逃逸海中。”

短短几句话,血腥与硝烟扑面而来。

八虬,奥赛尔,一众海神,与地面上的一众魔神不约而同围攻起拥有最富饶土地,拥有最强大守护者的归离集。

八虬本该离他们很远,归离原附近的海域最强大者便是奥赛尔与奥罗巴斯,八虬的领地已经近乎靠近稻妻了。

没有人能想到,祂竟然会与奥赛尔联手。

萨米基纳曾经对归终提起过,也做好了防御,但是又能怎么样呢。

她早就做好了预设,也商量好了对策,甚至结界从一开始设立之初就有防御海浪的功能。

除了防御他们别无他法。

难道要放弃归离原这片土地吗,还是在海上与他们根本摸不着的奥赛尔决战?

明明知道,明明知道……

但还是什么也无法改变。

浩浩荡荡的浪潮从归离原一直延伸到枫丹的领地,金山滩,地中之盐,若非是轻策庄之地环绕山石,也要被淹没进水中了。

归终与奥赛尔同归于尽了。

归离集永远失去了归终,同时迎来的除了海上的风浪,还有来自珉林,来自各个地方源源不断的进攻。

幸而此刻还没有太多伤亡。

摩拉克斯握着萨米基纳的手,看向她怀里那颗绘制着岩纹的蛋,语气中带着一种近乎沉痛的凝重:“眼下情形,归离原已非适居之地,我有意将子民迁移至天衡之南,建立港口居住。”

萨米基纳望着一片汪洋的归离集,轻轻点了点头。

归离集被大水冲毁,数年积累毁于一旦。

魔神陨落时的力量堪称惊天动地,整片归离原的地脉已经残破不堪,元素紊乱,根本无法让人居住下去。

而数年积累下的良田,矿脉,霓裳花,琉璃百合这样的植株就更不用说了。

近乎绝迹。

萨米基纳听见大地在哀鸣,在痛苦,在哭泣的声音。

她只问道:“孩子们呢?”

摩拉克斯回道:“魈和秋钰与夜叉一族上了战场,甘雨与留云在后方统筹,琢琅与前往各地传信,同时清扫海中滋生的魔物。”

萨米基纳点了点头。

她望着被淹没的归离集,看着那些被大水冲垮,被魔神余波摧毁的建筑,那些原本无比熟悉的家园,说道:“我总觉得有些对不住你。”

“整个归离集的担子都压在你身上,所有人都在你的庇护之下,但是我们没有人可以庇护你。”

“我一直都想要帮你,但是还是你一直在照顾我。”

她不由地看向摩拉克斯,眼中有泪水滴落,她轻声道:“只是,以后也劳烦你了。”

对方霎时明白了她的意思。

岩峦之主向来天塌不惊的手略微颤抖了一下,随即更握紧了萨米基纳的手。

祂抿了抿唇,似乎在竭力压制自己想要说出什么言语的渴望。

祂看着萨米基纳,那双永远坚定不移,如石珀般璀璨,如天衡般始终屹立的坚守在动摇着。

那是一种淡淡的惶恐。

她好似看见了那朵从磐岩中生出的花。

这让萨米基纳微微笑了笑,她把怀里的孩子递给摩拉克斯,蛋壳里的孩子挣扎着想要逃开,却被父亲牢牢圈在怀里。

萨米基纳又从腰间把那块不甚精致的团龙佩解下:“我也没什么可以留给他的,这个还是你送给我的,就留给他吧。”

她垂下眼眸,纤细手指在光滑细腻的玉佩上摩挲了一下,接着递给了他。

摩拉克斯虚虚地握着那块玉佩,缓缓点了点头。

“我会照顾好他们的。”

那些孩子都会的。

祂是璃月所有人的君父。

祂是众仙之祖,是所有人眼中无所不能的摩拉克斯。

但是——

谁又能真的无所不能呢。

萨米基纳眼睫微颤,她轻声道:“还有自己,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

她微笑着对祂说:“不要害怕失去,不要害怕离别,离散的人,必将聚拢回归。背约的人,必然加以惩治。失去挚爱者、痛失珍宝者、蒙受不公者,将得到补偿。”

“那是你曾经与子民立下的誓约,而今,我也要与你立下这样的誓约。”

她踮起脚,轻轻在祂脸颊上吻了一下。

“以此为证。”

地脉有损,天象有异,魔神的力量席卷着无尽阴沉的水气,在天空上交织形成一层厚重的阴云,沉沉地压下,仿佛随时都会天倾。

银发少女站在山巅,冷风吹拂过她的裙摆,她仿佛整个人都在氤氲着微光,是这片昏暗世界中唯一夺目的光彩,那双温柔的眼眸静静凝视着祂,其中蕴含的复杂情感让祂只感觉手上抱着的孩子重若千钧,连手也抬不起分毫。

但千钧对祂而言与鸿毛无异。

有什么东西沉甸甸地压在了祂的肩头。

祂只觉得嗓子艰涩,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金色的光芒越来越亮,越来越亮,在这昏天暗地中仿佛升起了一轮新的太阳,将昏暗的阴云驱散,将潮湿的世界赶走,那轮太阳并不升到高空,而是落在了地面上。

潮水如雪般消融。

少女最后回眸望了一眼,她发鬓上的赤金晶蝶闪动着金色的碎屑,金眸熠熠生辉。

远处,两只鸟雀在空中划过两道青色的轨迹。

大地在震颤,悠远的回响在所有人心头响起,仿佛母亲的怀抱,温暖安全,令人不由地落下泪来。

少女化作细碎无比的微光,消散在了天地间。

在那一刻,有宏大的世界由虚化实,于冥冥之中降临在提瓦特大陆。

所有人内心闪过一丝明悟。

轮回,建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