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我也是一名警察
既然是私底下的行动，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函。
“要不两位先回，拿了函再回来？”周林讪讪地笑了笑，“再说，这天快黑了，天黑进山，恐怕更不安全。”
刘宇西很是气恼，“你还是不是警察啊，现在有个嫌疑犯躲在野人山，你居然见犯人不抓，又怎能配得上这身警服？”
“对啊，我是警察，但警察也得按流程走啊。是不是？”周林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然后仰头看向天花板。“不是我不想帮你们，可实在是帮不了。”
李浩然沿着周林的目光看了过去，发现在办公室门口安装了一个摄像头。好像不止一个。最里侧还有一个。哦，对了，院子里还装了两个。
“咦？”刘宇西好像也发现了这个不太妙的情况。小小的一个值勤点，居然安装了四个摄像头。
摄像头的红灯闪烁，意味着这四个摄像头都在正常工作。
“你们也是警察，是吧。”周林将目光收了回来，靠在椅背上，“你们也应该知道工作制度，没有对接的函，我哪里也动不了。我还有几年就退休了，不想再折腾，不想再给领导添麻烦了。”
李浩然恍然。近些年来，警察系统大整顿，纪律大整治，为了防止有人摸鱼，所以每个警察值勤点都安装了不少摄像头，明面上说是为了保护警察不受无赖的诬告，但反过来却是监视警察的日常行为。有时候，上面领导一来兴致，便会来个视频点名，检查警察的在位在岗率。这看起来，好像很正常。每个人在单位就相当于透明人，再没有一点隐私。但没想到的是，在这么一个偏远的值勤点，居然会安装这么多的摄像头。
李浩然不禁叹了一口气。“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虽然表面看上去，每个人的工作都井井有条，都按部就班，但实际上是墨守成规，一潭死水，再也没有创新力，再也没有工作的积极性，而且效率却比没有安装摄像头前的更低。这是好，还是坏？作为一个最底层的小警察，不，现在他还不是一个警察，只是一个小小市民，小小百姓，他也无法作出判断。
此刻的李浩然很同情周林的处境。看似在一个偏远的值勤点在悠闲地睡大觉，但实际上，这里人烟稀少，终日无所事事，再加上四周都是摄像头，连门也不敢迈出一步，这跟坐牢又有什么区别？没有人会愿意在没有人迹的地方，待上十天半个月，休息几天，又回来待上半个月，以此反复。如果身处这样的环境，如果换成他，宁愿忙得屁股朝天，也不愿困在这里。
李浩然深深地看了一眼周林，阻止住还要表达不满的刘宇西，向周林敬了一个礼，转身就朝外走去。
刘宇西却不理解周林的处境，显得有些忿然，但见李浩然如此，也是万般无奈。
李浩然往野人山深处看了一眼，整了整身上的装备，走出值勤点的院子。可他没走几步，忽然听到周林在身后大喊了一声，“站住。”他不解其意，转身看着周林。
只见周林倚在办公室门口，双眼盯着李浩然和刘宇西，“回去的是那条路。”他用手指了指院子前的一条岔口。
院子前有两条路。一条是李浩然来的路，另一条则是通往深山的路。
李浩然笑了笑，没有说话。
“如果没有向导，你们现在进山，一定会迷失在森林里。而我现在很友善地提醒你们，现在这个季节，正是野人山强对流天气频发的季节，如果遇上强对流天气，恐怕你们再也没有机会回到城市里。”周林一脸的严肃。
“嗯，你知道没？”李浩然侧身，对身边的刘宇西笑道：“你在这里等我的消息，我一个人先进去探探路子。”
刘宇西瞪了李浩然一眼，“我是你的搭档，你到哪，我就到哪。”
李浩然摇了摇头，再次准备迈向深山。
“你们真的不听劝，一定要去送死？”
李浩然笑了笑，“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份执念，虽然我现在不是警察，但追寻真相的脚步却不会停留。如果不让我进山，恐怕比死了还要难受。希望你能理解。”
“我早就知道你不是警察，所以你们到我这里，只是骗我进山，对不对？”周林的表情看上很平静，一点也没有生气的意思。
“你早就知道我不是警察？”李浩然有些好奇。明知他不是警察，还跟他说了这么多，是因为无聊打发时间，还是因为……
“大名鼎鼎的酒鬼神探，好像没有几个人不认识的。”周林说道。
“嗯，那么，我们现在可以说再见了吗？或者说是永远不见？”李浩然转身就要走。
“等等。”周林又喊道。
李浩然只能停下来。
“你们真的就是为了一个可能并不在那里的嫌疑犯，甘冒生命危险？”
李浩然定定地看着周林，喟然叹了一口气，“追求真相，将嫌犯逮捕归案，是一个刑警最神圣的职责和使命，虽然我现在已经不是警察，但我自认为还有那么一丁点警察的血性。。”
接着，李浩然又抬头看了看蔚蓝的天，笑了笑，“况且，强对流天气只是偶然出现，说不定我们的运气不会那么差呢？”
周林也抬头看着天，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李浩然说，“难道真相真的比自己的命还要重要？”
李浩然笑了笑，再次往进山的路走去。
“等等。”周林再次高喊。
“又怎么了？”李浩然再好的脾气也被磨得有些不耐烦，停下脚步，待要跟这个烦人的老头理论两句，可还没等他说话，就已听得周林说道：“如果我是你们，就应该听从一个老人的话，掉头。”
“离开？”刘宇西已经变得极不耐烦，“请记住，我们是警察，是警察就不应该老想着自己危险，我们头顶着庄严的警徽，身披正义的警服。”
周林不怒反笑，“掉头就只有离开的意思了吗？从你们来的路上，有一个分岔口，从那里折进去，会比你们现在走的这条路，至少近三分之一的路程。”
李浩然和刘宇西愕然。
周林带上办公室的门，手里拎着一个比他身体还要大的背包，走了出来。
“我还要多说一句话。”周林头也没回，径直走在路上，“如果没有我，就算你们找到那个分岔口，也不可能找到你们所说的那个点。”
李浩然和刘宇西相互对视一眼，欣喜异常，快步跑到周林身后。
“老爷子，你怎么肯答应带我们进山了呢？”刘宇西问道。
周林快步走在前面，没有回答。
过了半晌，刘宇西才听到周林轻轻叹道：“我也是一名警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