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苏眼底闪过一抹异色。
他知道那是什么。
太子殿下一言一语都受到万千关注，也包括他昨晚在哪儿过的夜。
皇帝举起酒杯，对着将士们发表慷慨激昂的讲话。
白苏收回了视线，微微垂下眼帘。
从他十七岁第一次领兵，至今八年，他一直都是主帅，从未给人当过副将。
不过，他这次是给太子当副将，倒也没什么人觉得不对。
太子带了三千金吾卫，作为贴身侍卫，白苏则只有三百亲兵。他们将率领三十万大军，在西北之地，和敌军展开一场你死我活的殊死较量。
等皇帝说完话，摔碎酒杯，天已经亮了起来。
太子举起长剑，宣布大军出发。
将士们轰然应声，跟随着太子，缓缓向城外出发。
城门大开。
楚墨烨骑着马，听到远远传来一道稚嫩的喊声。
他抬头，看到兰蓉蓉牵着钰儿的手，站在城楼之上。
钰儿已经牙牙学语，挥舞着小胳膊，朝他喊着：“爹爹！爹爹！”
声音清晰起来，众将士都听到了。他们纷纷抬头看过去。
时人大多早婚早育，这些将士们大多数也都是有儿有女的人，听着那一声声清脆的呼唤，不由得眼眶泛酸，对家乡的留恋之情顿时涌了出来。
脚步也都踟蹰不前起来。
白苏对此经验丰富，冷冷喝道：“如果敌人踏破国门，你们的父母，妻子，儿女都将被杀害和侮辱。你们身为男儿，要站在她们面前，用你们的身体和鲜血去保护他们！！”
将士们热血沸腾，吼声震天！
“继续出发！”
白苏策马路过楚墨烨身身边，淡声道：“没想到一向以稳重冷静闻名的太子殿下，也有儿女情长的一面。”
楚墨烨没有理会他，抬手城楼用力挥手：“乖乖在家陪着你娘亲，等爹爹回来！”
钰儿大声“嗯”。
楚墨烨的目光从钰儿身上移到兰蓉蓉身上。
兰蓉蓉朝他点点头，一切尽在不言中。
她的目光扫过白苏，正好白苏也朝她看了眼，四目遥遥相对片刻，白苏很快就收回了视线。
“你猜，他会不会公报私仇，不帮太子哥哥？”
一道明朗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兰蓉蓉回头，看到一身红裙的宛陵公主。
宛陵公主是皇后的唯一的女儿，宫里唯一的嫡公主，身份最高贵的公主。然而，她并不受到皇帝宠爱，连亲生母亲皇后对她也是寻常，并不算亲热。
大概，是怨念她拼命生下来的竟是个公主，而不是个皇子。
难得的是，宛陵公主性子阔朗外放，为人不拘小节，从不仗着身份欺负其他人。兰蓉蓉与她见过几次，但没怎么说过话。
“宛陵公主，你刚才说的他，是指谁？”兰蓉蓉问。
“白苏啊。”
宛陵公主伸手捏了下钰儿的鼻子，“太子哥哥和白苏有矛盾，这众人皆知的事情。父皇竟然同意让白苏给太子哥哥做副手，就不怕他暗地里使坏？”
“朝廷并没有其他合适的人选，不是吗？”
“这倒也是。”宛陵背着手，站到她身边，朝缓缓离去的大军望去，“朝廷人才凋零啊，好容易出个宋清臣，原以为可以取代白苏，谁知却……”
“公主放心吧，白苏的父母和妹妹都在朝廷手中，他即便有那份心，也不敢的。”
“虽然是个办法，但不长久，也不可靠。”宛陵公主摇头，“以德服人，方为上策。皇室中为了权利相互残杀的事情并不稀奇。白苏就一定会在意他的家人的安危吗?”
“他在不在乎父母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他一定很在乎他的妹妹白芷的安危。”
宛陵公主朝她看了眼，笑道：“我差点忘了，太子妃吃过他的苦头。”
这时沈怀安走过来，恭敬说：“太子妃，太孙殿下，城楼上风大，属下护送你们回宫。”
“沈将军，你怎么没跟随太子出行？”
兰蓉蓉诧异问。
他自小就跟着楚墨烨，是楚墨烨最信任的人。
沈怀安颔首道：“太子殿下吩咐属下留在皇城，保护太子妃和太孙殿下的安全。”
“你不在他身边，能行吗？”
“太子妃不必担心，太子殿下身边另有人保护。”
“哦，那就好。”
兰蓉蓉点点头。
钰儿把小手放到沈怀安手中，奶声奶气说：“回。”
沈怀安便直接把他抱起来，跟在兰蓉蓉和宛陵公主身后。
宛陵公主频频回头朝沈怀安看。
沈怀安只是垂着眼帘，丝毫不在意。
兰蓉蓉看出一点端倪，笑道：“宛陵公主和太子殿下关系不错吧?”
“儿时是不错的，不过如今大了，就疏远了些。”
“这么说，公主和沈将军也很熟悉了。”
“算是吧。”宛陵又朝沈怀安看了眼，坦率的说，“我喜欢他。”
兰蓉蓉被震了下，随即笑道：“沈将军有福。”
“可惜他不喜欢我。”宛陵哼了声，“他总是躲着我，不过呢，我是一定要嫁给他的。”
沈怀安神情毫无变化，不为所动。
看起来似乎是神女有心，襄王无意。
走到大乾门，宛陵公主回头说：“太子妃若是有什么要帮忙的，来找我便是。”
“多谢公主。”
“不必客气，叫我宛陵即可。”
她抱着胳膊，步履闲适，不紧不慢的走远了。
“这公主身份高贵，长相漂亮，性格又好，沈将军为何不喜欢？”兰蓉蓉好奇的问沈怀安。
沈怀安道：“属下家中已经早早的为属下定下一门婚事。”
“原来如此。”
兰蓉蓉点头，看到宋清臣迎面走来，便顿住了脚步。
宋清臣看到她，连忙停下施礼：“臣宋清臣拜见太子妃，太孙殿下。”
“宋将军，许久未见，你好吗？”兰蓉蓉笑着问。
宋清臣却神情有些复杂。
昨日他进入她的房间，看到醉倒的她，便立即明白了是有人故意为之。
他知道自己应该做的是立即离开，否则会给兰蓉蓉带来麻烦。
然而，看着熟睡的她，他的脚步却怎么也迈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