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嬛瞳孔微微一颤，到嘴的话愣是怎么也说不出口。
她知道，太后现在是有意在试探她，试探她究竟有没有收养四阿哥的心意。
犹豫再三，甄嬛最终还是把到嘴的话给咽了下去，选择了闭口不言。
见状，太后心里便顿时有了数。
她缓缓说道：“罢了罢了。这个问题既叫你觉得为难，那哀家就不问了。不过话又说了回来，莞妃，今日哀家少不得要在你耳边多啰嗦两句。”
甄嬛乖巧应声：“太后教导，臣妾洗耳恭听。”
“你日后既要当那个，掌协理六宫之权的贵妃，就务必得拿出当贵妃的样子来。最近宫里出了多少乱子，想必你也心中有数。哀家希望在你晋位之后，这宫中的血雨腥风能减少一些。起码……要保得住诸位皇嗣的平安。”
“太后训诫的是，今日这番话，臣妾定时时刻刻都谨记于心。”
“嗯，你记得住就好。行了，说了这老半天的话，哀家也累了。莞妃，你带着你的孩子们跪安吧。”
“是，臣妾告退。”
刚从太后的寝宫里出来，迎面就撞上了来给太后请安的四阿哥。
四阿哥在看见甄嬛后，眼睛都亮了。
他朝着甄嬛深深鞠了一礼：“儿臣见过莞妃娘娘，莞妃娘娘万福金安。”
“嗯。”
“儿臣听说莞妃娘娘最近又新添了一位小公主。”四阿哥笑嘻嘻地指了指甄嬛怀里的胧月，“这位，想必就是儿臣的新妹妹吧？”
甄嬛笑着开口：“不错。只可惜胧月还小，怕是不能向四阿哥你这位四哥行礼问安了。”
“不打紧，不打紧。”四阿哥紧张地在衣服上搓了搓手，“莞妃娘娘，儿臣可以抱一抱小公主吗？”
“当然可以。”
四阿哥长这么大以来，也是第一次抱这么小的娃娃。他笨拙地从甄嬛手里接过胧月，手忙脚乱地哄着。
小弘曕从崔槿汐的手中挣脱开来，抱着四阿哥的腿直晃：“哥哥，哥哥！”
四阿哥好不容易才腾出了一只手，轻轻摸了摸小弘曕的脑袋：“许久未见，六弟近日又长高了不少。”
小弘曕听出了他是在夸自己，立马咧着嘴傻笑。一不留神，小弘曕的口水就弄到了四阿哥新做的衣裳上。
崔槿汐眼尖，捏着帕子就要给四阿哥擦干净。
小弘曕似是知道自己做错了事，他吮吸着手指头，往甄嬛身后一躲，可怜巴巴地望着四阿哥。
四阿哥将胧月递还给了甄嬛，低头，小声向崔槿汐道了一声谢：“多谢姑姑。”
甄嬛脸上带了几分歉意：“我那新得了几匹缎子，若是四阿哥不嫌弃，我待会就差人送来寿康宫。”
“没事没事，擦干净了就好。”四阿哥连连摆手，“那些东西全都是皇阿玛赏赐给莞妃娘娘和六弟的，儿臣哪里敢用那么好的东西。”
“你和弘曕是亲兄弟，他有的，你自然也可以有。”
这一句话，立马就让四阿哥红了眼眶。
半晌后，他缓缓开口：“当年圆明园遥遥一见，儿臣便觉得莞妃娘娘十分亲切。侥幸回宫后，儿臣心中仍旧对莞妃娘娘保留了一份亲近之意。”
甄嬛笑道：“诚如四阿哥所言，本宫亦是对四阿哥心存好感。若非如此，当年也不会在圆明园对四阿哥你多加照拂不是？”
“儿臣最近偶然听底下人提起过，似乎是说皇阿玛和皇祖母正有意在为儿臣挑选一位合适的养母。若是可以，儿臣当真是希望能有机会再同莞妃娘娘您续上一段母子之缘的。”
“要是按本宫的意思，那本宫自是求之不得。只可惜啊，皇上和太后似乎不大愿意。”
甄嬛话音刚落，四阿哥眼底的期盼当即便尽数消散而去。他眉眼低垂，直叫人看不清眼底的神色。
“这么看来，终究是儿臣没有福气了。”他小声嗫嚅道，“儿臣没有六弟那样好的福气，一出生，就能博得皇阿玛全部的宠爱。儿臣……儿臣甚至连个娘亲都没有。圆明园时照顾儿臣起居的嬷嬷，竟也惨遭黑手，被人给下毒毒害死了。”
“四阿哥的事，本宫也或多或少都听旁人提起过。”甄嬛安慰道，“不过好在四阿哥你如今搬来了寿康宫居住。有了太后的庇护，谅那些人也不敢再轻举妄动。”
“皇祖母能庇护的了儿臣一时，却庇护不了儿臣一世。儿臣说句不该说的话，倘若皇祖母她老人家日后驾鹤西去了。那届时，儿臣又该如何保全自身呢？”
甄嬛感慨：“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本宫如今的处境，跟四阿哥你是一样的。”
“人人常说——抱团取暖，方能共渡严寒。既然如此，那两个同样被其他人视做眼中钉的人，又为什么不能互相依偎在一起取暖呢？”
“两个靶子加在一起，只会让射靶之人的目标变得更加明确。要想好好活下去，光靠逃避是没有用的。”甄嬛意味深长地瞥了四阿哥一眼，“四阿哥，你能明白本宫的意思吗？”
“恕儿臣愚昧，还请莞妃娘娘明示。”
“皇上膝下子嗣不多，除了一个身子孱弱的五阿哥还养在圆明园之外，宫中皇子一共就只有三位。试问四阿哥，倘若那碗有毒的绿豆汤没有被老嬷嬷误食，本宫没能从鬼门关挺回来。宫中谁得利最多？”
“这……”
四阿哥大脑飞速旋转，一个大胆的念头自他的心底里油然而生。
四阿哥猛地从思绪中清醒过来，反驳道：“儿臣的绿豆汤里，的确掺杂了致命的毒药。可是莞妃娘娘，害您早产的真凶，不是早已被皇阿玛给赐死了吗？你与儿臣之间的事，会不会……真的只是个巧合？”
他这几句话说的，连他自己都不信。
甄嬛轻轻嗤笑了一声：“一个有意去犯罪的人，又怎么会把那么明显的罪证，毫不加掩饰地全盘托付给自己身边的一个婢女呢？退一万步来说，这后宫里恨本宫的嫔妃何其之多。真论起来，袁常在恐怕都还排不上号。只可惜，本宫还没来得及细审，那绿萝就已经投井自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