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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金州府内很热闹。

大街小巷都是人,这情形,竟比过年也差不多。

“天爷,这金州府还真是热闹!瞧着竟然比汴京城还要热闹几分!怪不得都说金州府遍地都是金子,这么多的人,可全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天哪,金州府竟然还有女兵!这…这穿得也太少了,看看那人,胳膊都露出来了~”

即使是热闹的金州府,此人说话的声音也是巨大,引起周边路人一阵侧目。

原来是几个背着包袱的外地人,一路指指点点,跟刘姥姥进大庄园似的,哪儿哪儿都觉得稀奇。

只不过现在金州府外地人多如牛毛,金州府本地人早已习惯。加之徐振英一直强调对外地人要热情友好,因此金州府本地人倒是对外地人格外宽容。

毕竟来者是客嘛。

更何况自己家里这么好,来了参观的人,可不得热情一点。

于是登时有人顺着他们的话说道:“也就这几日,金州府正考吏员呢。哦,就是你们大周朝说的科举,所以咱们这儿人多了一些。不过平日我们人也多,我看几位背着行李,是外地人吧?”

“哎!我们几个是汴京的,听说黔州府那边有上好的茶叶,想来做点茶叶生意,正好路经金州府,就四处逛逛!”

“黔州茶叶啊,咱们金州就有批发商。对了,还有专门的茶叶一条街呢,你们不如去那边看看。”

钱家舅爷连忙谢过搭话那人,又回头对钱夫人说起有茶叶一条街的事情。

钱夫人倒是不甚上心。

自从钱珍娘走了以后,他们虽然吞了钱珍娘爹娘留下的几千两银票,过了几天富贵日子。可后来也不知怎么的,过得一日不如一日。

这几年生意不好做,到处都在打仗,苛捐杂税,加上孝敬上面的,一年到头挣不了几个钱。

倒是有消息灵活的,去西南一趟,回去又是卖肥皂、又是卖茶叶,眼看着昔日老友腰缠万贯,钱夫人那是嫉妒得眼睛都红了。

于是,她这才亲自压着钱老爷出来。

要不是钱老爷上次出门,差点领回一个狐狸精,她才不想跟着钱老爷长途跋涉的跑到黔州呢!

黔州多穷啊!那地方遍地都是土人不说,据说又是那青头贼的地盘!

只不过嘛,这富贵险中求。

再者传闻毕竟是传闻,这地方到底怎么样,总得亲自看了再定。

要钱夫人说,这金州府可比汴京城热闹多了,就说那些什么肥皂、铅笔、水泥路等东西,那都是在汴京城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东西!

这里的人看着各个都结实高大,一看这日子就过得好。

忽然之间,人群一阵骚动,原来是有人张贴告示来了。

钱家几人只能顺着人潮往上,只听见有人在说告示上什么人口西迁补贴的事情,钱夫人不感兴趣,不过却看见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惊得她脸色发白,急忙扯着钱老爷的袖子:“老爷你快看!那张贴告示的像不像那死丫头凤儿?!”

“你老花眼了吧!”钱老爷骂了一句,却随意瞥了一眼,随后“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钱夫人立刻说道:“是吧?像她吧?你看那鼻子那眼睛,那样儿,真跟那个凤儿一模一样!”

“天爷啊,她这是…这是……从了贼了?”

“妈呀,她咋跟金州府的士兵在一块?”

“她在金州,那钱珍娘呢?”

“难不成她丢下钱珍娘做了逃奴?”

可惜凤儿被一群士兵给围着,他们站在人群之外,只远远的看见了她的脸,随后她就被一群人簇拥着离开。

钱老爷登时抓着旁边一个人道:“这位兄台,我是外地来的,想问一下,刚才张贴布告栏的那位女将军是谁?”

“女将军?”

“就是那个头发短的,穿蓝色衣裳的!”

“害,那不是女将军!那是商务部的徐部长!”

“部长?”钱夫人眼皮一跳,“啥部长?这是当官了?”

“不对,她咋姓徐了?”

那人瞧他们似乎是外地人,因此多了两分耐心,“外地来的吧?咱们金州府的部长,就等同于你们大周朝的尚书!凤儿姑娘主管商务部,那可是个找钱的地儿,这金州八个府所有的生意银钱都得从她手里过呢,那可是响当当的财神爷!”

“啊!”钱夫人吓了一跳,险些两眼一黑晕了过去,“天爷啊,尚书!就那丫头?她…她…她从前就是我们家的一个奴才!”

钱老爷连忙呵斥了妻子一句,又堆着笑脸问道:“那敢问金州府里有没有叫钱珍娘的?”

一说到钱珍娘,钱老爷发现对面人的脸色明显一变,“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打听我们金州府的情况!”

“哎哟!那钱珍娘是我外甥女!我们做生意经过金州府,先前都不知道她在这儿!这不,刚看见了凤儿,那凤儿原先是我们珍娘的丫头,就想着也许我外甥女也在呢!”

钱夫人一下就把自家情况竹筒倒豆子般说了个清清楚楚,惹得一侧的钱老爷一直瞪她,似在埋怨她口无遮拦。

那人闻言神色一下变得热络,“呀,原来是钱部长的舅舅?”

钱老爷做生意多年,自然是个人精,如今看这人脸色,就知道钱珍娘果然在金州府内,且职位必然不低,否则这人不会一听到钱珍娘的名字就变得如此热情。

来不及思考其他,钱老爷只想尽快打探消息,可惜钱夫人刚才已经把自己情况交代得一清二楚,他只能顺着钱夫人的话说:“是啊,就是现在还不知道我外甥女是个什么情况,能否请兄台告知一二?”

“钱兄不必客气!既然如此,相请不如偶遇,与钱兄在这里相遇也是缘分,不如由我做东,我们去天仙阁摆上一桌,我再派人去寻钱部长如何?”

钱夫人立刻欣喜道:“那可是太好了!”

钱老爷哪里看不出对方攀龙附凤之心,可他初来乍到,自然好奇钱珍娘的近况,也只能一口答应下来。

晚上,钱家老爷喝得醉醺醺的,被钱夫人扶着回了客栈。

那钱夫人不无感慨:“你那外甥女如今可真是风光,竟然成了城主的左膀右臂。我听刚才那个刘哥说,这徐振英还要称王,那珍娘不就当了大官了!我的老天爷,当年怎么没看出来那丫头有这么好的命!”

钱老爷自从知道钱珍娘和凤儿双双当了金州府的大官以后,再看自己妻子,那是怎么都看不顺眼了。

都怪这婆娘,要不是当初她撺掇着,吹着耳旁风,他怎么可能对钱珍娘不管不问?

如今钱珍娘有了这么大的前程,那凤儿又主管着商业部,两个人随便手指缝里洒洒雨,怕是都够他们吃一辈子了。

“都怪你这妇人!当初要不是你,我怎么会侵吞我姐姐那几千两银子!如今眼瞅着珍娘位高权重,咱们哪有什么脸面去攀龙附凤?!”

“唉,我的老爷,钱珍娘根本就不知道她娘给她留了多少银子,只要咱们不说,她哪里去知道?”钱夫人是有些心虚,可到底攀上了这么大的关系,她自然不肯轻易放弃,“再说了,咱们以前可没苛待她,要怪就怪她自己命不好,连累咱们生意一直做不起来,咱们没把她扫地出门,还给她找了这么一门亲事,算对得起她了!你也不想想,要不是咱们,她怎么可能跟徐家的人攀上关系?那更不可能跟着徐振英造反!说起来,她今日的荣华富贵那还是我们一手促成的呢!”

钱老爷一听,当即摇摆起来。

“老爷啊,就算咱们之前对她是不怎么好,可是咱到底是她的长辈。那孩子耳根子软,最听你话了,到时候咱们说几句软话便是。若她不肯原谅咱们,那更好,反正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咱们就大闹特闹,看谁更丢脸!你别忘了,她现在当官了,要脸呢!就算她不喜咱,难道不会为了堵住旁人的悠悠之口,给咱们一点好处?”

钱老爷似乎觉得这样做有些过分,可一想到那刘大哥说钱珍娘前途不可限量,未来封侯拜相都不无可能,他是怎么都想把这关系给维持住。

“可到底咱最后还是逼着她陪徐家流放了嘛。”

“那又如何,且不说她和徐慧嘉本就是订了婚的夫妻,让她陪着去流放,那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何况当时她自己也没有反对嘛。你若是怕她耿耿于怀,你尽管将这些事推到我身上。”

钱老爷一愣,随后眼睛一亮,“没错。到时候就说是你指使的,你逼着我干的,反正她也怕你,不若这件事就让我和她去说,说不定还有转圜的余地。”

钱夫人气了个仰倒,随后而已只能捏着鼻子认了,“那我就做这个坏人。”

第二天一大早,两个人就顺着那刘大哥给的地址摸到了钱珍娘的住处。

徐振英的手下都不喜用仆人,且重要吏员的府邸都集中在一起,不时有人巡逻,倒是安全。

到了钱珍娘的级别,自然能分得一处独立小院。

她一个姑娘家,虽说政务繁忙,但她向来勤快惯了。因此家里只有一个无处投奔的老寡妇和她女儿。

两个人无处可去,住在钱珍娘家的偏房内。

母女两偶尔出去做工,当然也帮着钱珍娘处理一些家务,做些缝缝补补之类的小事,也让钱珍娘偶尔回家晚了,能有一碗热汤热饭。

钱珍娘喜这母女两安静忠心,又不爱乱打听生是非,因此放心将屋子让他们打理。

这不,今儿个那老寡妇刚在院子里打扫呢,就听见一阵脚步声,随后便有人在外面踹门。

这动静可不小。

老寡妇想着金州府的人都知道这一片住着金州府的大官们,所有人经过这巷子时都是屏声静气,还从来没有遇见过这般狂妄的。

谁知刚打开门呢,就看见十几个人站在外面,有男有女,各个气势汹汹。

领头的是一个有些圆润的中年妇人,一进屋就上下打量着老寡妇,“是钱珍娘的家吧?”

那老寡妇答道:“不错,是钱部长的家。”

“我们是她在汴京城的舅父舅母,这次来金州府,是特意来找她的。”

那老寡妇愣了愣神,有些摸不准来人的身份。

舅父舅母?

怎么没听钱部长提起过呢?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那十几个人已经不请自来,直接登堂入室,七七八八的坐了下来。

钱珍娘的院子并不大,这一下就坐满了。

那领头的妇人一进屋就到处打量,甚至还往钱珍娘的闺房里翻箱倒柜,弄得噼里啪啦。

老寡妇心中顿觉不妙,连忙指使了自己女儿出去报信,自己则上前伺候,“这位夫人,钱部长她注重隐私,且这屋子有很多保密的材料,您还是别乱翻为好。”

钱夫人一下被惹怒,尖着声音说道:“你个老刁奴,我可是钱珍娘的舅母!她十岁就投奔我家,吃我的住我的,连婚事都是我给她定的!她伺候我就像伺候她娘一样,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来教我做事?”

那老寡妇被骂得面色一红,颇有些委屈,却还是寸步不让:“还是请钱部长回来再说吧。这东西丢了,钱部长可是要找我的!”

“老杀才,反了你了!你既然口口声声称呼我外甥女钱部长,就知道我外甥女现在当多大的官!你这刁奴对我不敬,那就是对我外甥女不敬!罢罢罢,我外甥女年幼好说话,我这个当舅母的却容不下!来人哪,给我狠狠的打这老刁奴!”

那老寡妇没料到现在金州府还有这样狂妄之人,当下委屈得哭出声来,“我可不是钱部长家的奴才!我没有卖身给她!我只不过无处可去,帮着钱部长做些家务罢了!这在金州府,只是雇佣关系!”

“哦,原来是借住在我外甥女家的啊!我还当你是奴大欺主,没想到却是个打秋风的穷寡妇!你这种人我见得多了,无非是欺负我外甥女面和心软好说话!哼,今儿个我来金州府了,钱珍娘就有了娘家人,容不得你这样欺负她!快快收拾了行李,滚出这个家!否则我就报官抓你,说你私闯民宅欲行偷盗之事!”

“你!你!欺人太甚!”

而那边钱珍娘还在府衙宣传部办公室里,她正和凤儿、徐慧鸣商议着汴京城内安插暗哨的事情,哪知家里那小丫头跑得踉踉跄跄,一进屋就说家里来了个姓钱的老爷,自称是钱珍娘的舅父舅母。

钱珍娘和凤儿相视一眼,随后都难掩惊愕。

舅父舅母?

凤儿一下拍了脑袋:“天爷!该不会是汴京城那两个狗男女找过来了吧?”

虽说称呼钱珍娘的舅父舅母为狗男女着实不妥,可凤儿一个激动,也没注意,竟然就这么吼了出来。

还是徐慧鸣暗中瞪了她一眼,以示提醒。

不过凤儿可不怕那对贼夫妻,随后冷笑一声,“哟,他们倒是来得好,本来都快忘记以前那些事了,谁知他们自己撞枪口上来。这可就怪不得我心狠手辣。”

钱珍娘有些恍惚。

舅父舅母找过来了?

怕是徐振英称王的消息广发四海,她钱珍娘的名字也入了他们两人的眼?

钱珍娘可没忘记当初是怎么被他们扫地出门的。

如今想起来,竟然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觉。

“珍娘姐!”凤儿扯了一下她的衣袖,随后有些担忧,“你别告诉我,你心疼他们了?我可告诉你,他们既然都找上门来,自然是有备而来。不刮下你一层皮,你别想跑!”

钱珍娘笑得苦涩,“我只是还没想好怎么面对他们。”

“我倒觉得,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咱们以前吃了他们那么多苦,冬日里让咱们洗衣,夏日让咱们给他那儿子打扇,我还得让她那八岁的蠢儿子当马骑!这一桩桩一件件,珍娘你忘了,我可没忘!”

钱珍娘恍然。

她似乎此时此刻才反应过来,当初在钱家受尽欺辱的不仅仅是自己,还有那个跟在自己身边被牵连的凤儿。

凤儿更是无辜。

就因为当初跟了她这么个懦弱的主子,那更是落到一个人人可欺的地步。

她可以代表自己原谅舅父舅母,只是因为血脉的关系。而且还是因为母亲只有这一个兄弟的缘故。

可凤儿呢。

她险些被许配给那个坡脚的小厮!

这口气,她怕是无论如何都咽不下去的。

钱珍娘心里也有些拿不定主意,可是看着凤儿那双略有些失望的目光,钱珍娘登时觉得臊得慌。

亏她跟着城主那么久,一到关键时候就露怯,城主的杀伐果决她是半点没学到啊。

思来想去,钱珍娘便对凤儿说道:“怎么安排,我听你的!”

凤儿这才脸色稍缓,冲她耳语几句,钱珍娘微微蹙眉,最后却也没说话,算是默认,“行吧,去叫赵大哥过来。”

“别,大壮哥这会子刚出了考场,怕是在对答案呢。让大牛哥去,他刚好今日来陪赵大哥考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