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快快，关门关门。”沈年忙朝下人挥手，说完，又急匆匆走到沈泠鸢面前：“我的姑奶奶你小点声，咱们也在九族之内。”
幸而每个小院都是单独而建，否则早将巡逻的禁军引了过来。
沈泠鸢冷冷勾唇：“你现在知道你也在九族之内了，刚才她破口大骂时，你不是装聋作哑听的很起劲吗？”
“你！”沈年抬手欲打，胖胖的身子比沈泠鸢还矮些，对上那双嗜血的眸子，突然又缩回手，讪讪笑道：“我这不是没你快嘛！”
沈泠鸢没再搭理他，转头看着宋老太和赵二妞：“怎么不嚎了？”
宋老太蔫巴下来，赵大郎被砍头的样子历历在目，如今坟头的土还是湿的，便小声嘟囔：“我，我是一时气急才乱说的，我收回刚才的话，但是，你这小贱蹄子忤逆长辈，还打我，我总可以去告你了吧！”
沈泠鸢好笑的蹲下身，替她整了整衣襟，轻拍她的脸：“别给点火苗你就发光发热，你是谁的长辈，睁大眼睛瞧瞧清楚，我姓沈，宁阳候府也姓沈，不姓你宋也不姓赵，就连你的宝贝女儿也是侯爷买回来的，说她是妾也好，说她是婢也行，我高兴了叫你声老夫人，不高兴了，随时能将你们丢出侯府。”
说完，留给她个冷笑，站起身带着知礼进了屋。
宋老太瞧瞧女儿又瞧瞧孙女儿，似乎在确认沈泠鸢的话是不是真的。
然而她们几人也不知道，只能朝她摇摇头。
倒是沈年福至心灵，被沈泠鸢一席话点醒过来，憋了这么久的闷气，总算是可以发泄出来。
他抬头挺胸拢了拢衣袍：“听到没有，什么老夫人，我原配发妻的母亲才是我正儿八经的岳母，你嘛，哼，麻利的搬出我蕊儿的屋子，晚了，本侯便将你们丢出行宫。”
宋老太手指颤抖，仰头指着他：“你，好你个沈年，就算你不当我是你岳母，可你小时候也吃过我家的米粮，你现在乌鸦变凤凰了，难道就不知道报答我吗？”
谁知，她不提这茬还好，提起从前，沈年恨的牙痒痒：“你还好意思提从前？都是你这个死要钱的老太婆，你明知道我和三妞青梅竹马，却为了几两银子就把她卖了，要不是后来我在宜州城遇见，只怕她早就被人磋磨死了。”
沈年居高临下，说话时嘴巴漏风，涎水喷了宋老太一脸。
宋老太揩了揩，放到鼻子下一闻，顿时干呕起来：“呕，呕……”
“娘，娘你没事吧！”赵二妞忙轻拍她的背。
沈年鄙夷道：“呦呵，在我府上吃了几日闲饭，倒把你给养叼了，还敢嫌弃我？”
宋老太抹了抹嘴，恢复过来：“当年大妞和二妞已经嫁人了，家里就剩下我们三个，不卖她，难道让我和宝儿全都饿死吗？”
沈年躬身，抓起宋老太的双肩，将人提了起来：“宝儿宝儿，三十几岁的大老爷们满脸胡茬，你也不嫌叫的害臊！”
随即，松开手，指着她的鼻子继续骂：“还嫁？你当大家都是白痴吗？为了几个钱，你把大妞卖给老头子做妾，害她年纪轻轻断了腿，把二妞卖做续弦，生不出儿子被婆家赶出了门，你这辈子做过一件人干的事儿吗？活该你儿子不要你跑路。”
“你！你……”宋老太一口气没上来，脑袋一歪就晕死过去。
赵二妞见状，忙好声好气的求饶说：“年哥儿，以前是我们赵家对不住你，你骂也骂了就别生气了，我们马上就把屋子腾出来还给蕊儿。”
“哼。”沈年冷哼一声，甩袖进屋。
屋子里，沈泠鸢暗自感叹，原来沈年和赵氏是同乡，还是青梅竹马，难怪他能为赵氏赎身，甚至一路带来京城，不管不顾抬她为侯夫人。
“姑娘，水温还合适吗？”知礼问道。
沈泠鸢回神，不知何时知礼已经打来热水，蹲在塌边替她泡脚。
“姑娘，您其实挺在乎王爷的。”
沈泠鸢看着她，额头红肿的地方有些破皮，不由抬手摸了摸。
知礼扬起笑脸：“我没事。”
知礼一边替她搓脚，一边又说：“方才宋老太骂了您半天您都没有生气，可只骂了王爷一句，您连鞋子也顾不上穿就跑了出去。”
沈泠鸢怔住，回想起来似乎确实是这样，她竟因为宋老太辱骂叶云骁冲了出去。
知礼见她沉默想事情，起身取了铜壶过来，一手抬起她的脚，一手添水，探了探水温，才又将她的脚泡进去：
“您费心思把这一家子弄来，不就是为了搅乱侯府的水，好让沈年夫妇没有多余的心思盯着您嘛，可是您方才一席话也点醒了沈年，他已经不再有所顾忌，那您这招棋不就白走了吗？”
她竟脑子一热糊涂到了这种地步？怕是今夜被叶云骁的一番话搅的心神不宁，所以才没了理智。
见沈泠鸢不答话，知礼暗自琢磨，自己到底哪里得罪了她，思来想去，觉得唯有私下传话会被迁怒，便道：
“我虽然不知道姑娘为何与王爷闹了不快，但王爷所做都是为了姑娘好，他向我们探听姑娘的事情，也是想防患于未然，姑娘眼下这么伤心，王爷肯定比姑娘还要难过。”
想到桃林里叶云骁失魂的样子，沈泠鸢终是叹口气：“你去洗洗上药吧，姑娘家要是留疤就不好看了。”
知礼激动的退后一步，朝她磕头：“姑娘，你终于肯原谅我们了，你放心，我们既是姑娘的人，从今往后，我和姐姐只听姑娘你一个人的。”
两人冰释前嫌，相视一笑。
知礼取来药箱，里面满满的小瓷瓶，每个上面都贴着正楷书写的药名，是叶云骁的字。
沈泠鸢紧了紧手里的靴刀，原想让知礼还回去，可屋子里大大小小的物件，也都是叶云骁送的，已经欠他良多，如何还得清？罢了，又何必再送回去惹他不快？
想着，悄悄将靴刀收回袖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