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闯进来的那人在绣着白色玉兰花的金边地毯上不停打滚，嘴里也一刻不停歇的闹着。
“太难了我太难了，苏大人我不做了，呜呜呜呜呜呜……”
正是死神杀梦庚。最后几声呜咽是装出来的，不过在地上打滚可是真的。
“呜呜呜呜呜，太可怜了太可怜了，我不做了……”不知是说自己可怜，还是说那些被他收走魂魄的人可怜。
“小杀又来咯。”乐千羽看着满地打滚的杀梦庚似乎一点儿也不觉得奇怪。
“又？”天南星不解。
“每个月都要来滚上一两次，我们早就习惯了。”乐千羽的声音不大不小，反正杀梦庚的哭闹声大得很，除了天南星没人听得到。
杀梦庚更加肆无忌惮了，从左滚到右，从南滚到北，最后将地毯裹在身上，滚到了天南星脚边。
天南星弯腰要将杀梦庚扶起，却听见苏忆用柔和地说：“长灯你不用管他，让他闹，一会儿就好了。”
看样子忆灵殿确实是习以为常了，苏忆没有一点要管的动向，好像今日杀梦庚要过来他都已经猜到了，继续面不改色的批着令书。
“梦庚？”天南星扯了扯手臂，已经被哭哭唧唧的杀梦庚死死抱住，一点不松。
乐千羽在一旁笑。
要说在神界，金源玉可以无视任何规矩，那么杀梦庚就是完全跟规矩反着来。他飞升时只有十六，到现在也还是孩子脾性，连神帝都拿他没办法，要说能镇得住他的倒还真的有且只有一个。
“小杀。”乐千羽也蹲下，用食指戳了戳裹成一个春卷的杀梦庚，笑着，“你知不知道今日忆灵殿值守的是谁？”
杀梦庚突然没了动静，似乎是在思考，然后猛地掀开地毯，露出一个头来，或许是憋得久了，脸颊微微泛红，他眼神惊恐地看着两人。
乐千羽笑得和善。天南星笑得一如既往，只是有些疑惑，今日是生神同舟值守怎么了嘛？
杀梦庚又猛地跳起，终于觉得身上的地毯束手束脚，于是慌里慌张地钻了出来，拔腿就朝门外跑去。还不忘回头看一眼，“求求各位大人，千万不要说我来过嗷。”
“小心前面……”的柱子，天南星话还没说完，就看见一个紫色的身影闪现在门边的鎏金柱前，接着听见杀梦庚“嗷”的一声，结结实实地撞在了那人的胸口上。
“生神大人！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杀梦庚抬头看了一眼，面色骤变，最后在众人的目送下，逃一般离开了忆灵殿。
同舟转过身来，眉头舒展，唇角微微带了笑，与对面的两人颔首过礼，又一起出了门。
“听闻长大人明日就要去人界？”同舟问。
“暂定明日。”天南星道。
“若是需要帮忙，大人可以随时传令生神殿。”
记得上一次天灯会，同舟也是这样跟他说的。在他的记忆里，两人交集不算多，但同舟给他的印象是，虽然表面看着有些冷漠，不好相处，但接触过后又觉得他是一个很靠谱的人。果真，人还是不能貌相啊。
“哇塞，给力啊同舟。”乐千羽本想伸手拍拍同舟的肩，觉得有些不妥，最后停在空中，又收了回来。
“那先谢过同舟大人啦。”天南星笑。
是夜，长灯殿，灯火通明，只是看不到一盏祈愿灯，毕竟是二月，没人来麻烦他也很正常。
明日一早就要下去了，乐千羽没有批准无法陪同，只是给他提了一些建议。比如衣服要多带，附灵囊不能落下，玉令要寸步不离，没有钱可以去找金源玉。
前三点他没有问题，至于最后一点，他可能做不到，上次金源玉帮他垫的钱都没还上，今日又为了他搭上一块白玉，要是再上门去借，他可没那么厚的脸皮。
于是他在殿内翻找出了几套很久没穿过的衣服，一套杏白，一套月白，一套浅云白，外加一件惯穿的茶白披风。
除了披风，其他的衣服看起来有些陈旧，不过他不在意，能穿就行，赶紧下水洗了，再用熏香除除岁月的气息。
打了一大桶水，决定在下去之前泡最后一个热水澡。脱衣服的时候，看到了苏忆给的附灵囊，这才打开来看，里面大多是一些药止血镇痛的药膏药丸，部分是一些暂时用来维持灵力的玉灵露。
突然想起下午苏忆提到了他灵力不稳的事，其他神官到人界最多半天就能蓄满灵力，他用了两天才勉强蓄足四成。
乐千羽是单纯的不知道为何他的灵力受人界影响这么久，便跟苏忆提了一下。不过他或许是知道的。
脱了上衣，站在热气腾腾的浴桶前，低头向右边的腰间看去，一个拳头大小的血红色图案躺在那里，衬着他的肤色格外刺眼。
中间像一个被掏空的血窟窿，周围肆意蔓延着烈焰纹路。粗略一看，就是个燃烧的太阳。这个图案，在神界随便找个人都知道，是只有犯了大戒的神才有的标记——神罪印。
他伸手去摸了摸，不知是手太冰凉了，还是自己的腰太敏感了，他浑身打了一个颤，最后跨进了浴桶里。
他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究竟犯了什么戒，被弄上了这样一个东西，而且神帝和督神官一定是知道的，但他们看起来好像一点也不在意，还让他这样一个“罪神”得到了比谁都多的观照。
或许有些答案真的要让他自己去寻找，旁观者没有太多发言权。
他沉入水中，“咕噜噜”吐出了几个泡泡。在睁开眼的那一瞬，似乎又看到了那个带着面具的男子，黑衣如墨，身形颀长，在温柔而珍重地唤他。
“少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