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随便拉个人顶罪，岂不是正好遂了他的意。
何况，谁又能保证他会就此收手，之后不会再犯下其它命案。
那样的话，燃眉之急看似解决了，但以后还有的掰扯麻烦。
轻呼口气，姚学琛强令自己安静下来，开口问手下的组员。
“巴闭死了，他手下那群人有什么动向？”
“还能干什么，在那里为争老大都快打破头了。
不过我听反黑组那边的老朋友说，似乎他们私底下流传说是东星派人做的。”
炒粉耸耸肩，语气带了丝不满。
他是不懂，东星社有动机，有能力。
既然如此，那还有什么好犹豫的，直接上门拉人就是。
从龙头老大骆驼开始，怎么也能打听出些口风。
姚学琛在他看来，多少是有些畏缩不前。
“是从被巴闭派去找按摩师的那个古惑仔嘴里传出来的吧？”
姚学琛并不意外，自言自语道。
“问供的时候，我见他眼神躲闪，支支吾吾。
就看出他一定比其他人多知道些事，所以才特意把他放出去，看看能不能捞到什么料。”
这下子，姚学琛也有些拿捏不准了。
莫非事情并没有自己想的那么复杂，真就只是几个社团帮派在那里互相仇杀。
不过无论如何，既然收到了情报，那么总该有所动作。
“阿希，乌蝇，你们对外放放风，让其他人也知道这个消息。
炒粉，phoenix，你们去将东星的骆驼请回来坐坐。
还有你们，配合反黑组、扫黄组的同僚去扫荡下东星名下的场子，不要只是针对白头本的地盘……”
姚学琛声音顿了下，又补充道。
“东星里面疯狗不少，单你们两个人还是不太保险。
等阿希、乌蝇处理完了，你们四个一道去。
我再去看望下白头本。”
将任务分派完毕，姚学琛双手鼓掌，作势鼓劲道。
“这几天大家都没好好休息，今晚回去好好睡上一觉。
明天一早，大家行动起来！”
————
听到门口钥匙钻入锁孔的动静，沙发上的钟秀娴迅捷转过身来。
果然，姚学琛小心推开门，走将进来。
“厨房里有给你留的雪梨银耳……”
钟秀娴急忙起身，就要往厨房里走去，然而姚学琛却是指指手上袋子，摇摇头。
“阿妈，不用费心。
我回来只是拿两件换洗衣服，立刻就要走。”
听到这话，钟秀娴不由皱起眉毛，询问道。
“回来这么晚，又要离开，又有案子？”
姚学琛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笑了笑。
“你也知道，我们是纪律部队，当然有规矩……”
“不能向无关人员提及案件信息嘛，我懂。”
钟秀娴翻了翻白眼，用手指指电视道。
“但你老妈我也是会看电视的，新闻上说，又有个社团大哥被人杀了。
贝儿同我讲，你目前办的案子，不就是黑社会仇杀……”
“这个贝儿！”
听着钟秀娴在那里絮絮叨叨，姚学琛大感无奈，暗骂了自家妹妹一句。
然后看着电视，强行扭转话题。
“阿妈你又在看《人海孤鸿》，你这已经看多少遍了？”
虽说布鲁斯李以截拳道，还有银幕上武打形象广为人知。
但这部他离港前往阿美利加前的最后一部电影却绝非如此。
而是香江第一部以青少年犯罪问题为题材的粤语片，深刻反映了某些社会问题。
在五六十年代，其实大多数作品很寻常，甚至粗制滥造的粤语长片中，绝对称得上是难得一见的精品。
布鲁斯李在里面扮演问题少年，可圈可点，颇有光彩。
其实还有些自我投射，本色出演的意思在里面。
钟秀娴不喜欢他后来那些更出名的，《唐山大兄》、《龙争虎斗》、《猛龙过江》这些。
唯独喜欢这部《人海孤鸿》得紧。
“你不知道，当初你生父死后，我有多担心你会走上歪路，成为问题少年。
总算你后来争气，考上大学，成为高级督察……”
钟秀娴视线落回屏幕上，脸上露出回忆神色。
姚学琛本来还算活泼外向，但自从见着姚天保在他眼前葬身碧波后，就性情大变，变得沉默寡言孤僻。
再加上因为家庭状况，还有自己成绩也落后的因素。
还时不时被其他同龄人欺凌。
可以说，几乎每一条都在是将他往古惑仔的道路上逼。
总算程兆康娶她过门，给了个完整家庭，又解决了那些外债。
姚学琛又突然开窍，学业突飞猛进。
一切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相比之下，忍受几句大伯哥同姑子们的风言风语，冷嘲热讽，实在算不上什么。
正因为目前幸福生活来之不易。
所以钟秀娴才特别畏惧抵制姚天保突然现身，将这一切给破坏掉。
心中想着，她出声提醒自家儿子。
“最近做事，千万要小心。
我找人看过你的运程，这两年流年不利，有小人作祟。
尤其要当心东北方向……”
所谓看运程什么，当然是她胡诌出来。
灯塔阿美利加，不就是在香江的东北方向。
听到这两个字，姚学琛想起谢端阳的批语，霎时醒觉。
也不忙着收拾衣服前去加班了，双眼直直注视着钟秀娴，沉声问道。
“阿妈，你是不是有事情瞒我？
还是说，你也觉得阿爸当初没有死？”
知道自家儿子，十分擅长察言观色，鉴别真话假话。
钟秀娴被他盯得很不自在，本能扭过去头去，发挥出当年做老千时练就的谎言本事搪塞。
不过姚学琛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她的反应，越发令其坚信了自己判断。
姚学琛经历不少，自然清楚什么时候需要戳穿对方的谎言，有时候却要佯装没有察觉。
一味计较下去，结果怕不是闹得很难看，大家面上都不须好看。
要不然，他也不会被炒粉觉得做事过于圆滑。
尤其钟秀娴又是自己老妈，更是懂得什么时候装聋作哑。
如果是其它事情，他最多提上一嘴，然后就识趣地不再追问。
不过此事涉及到自家生父，以及困扰自己二十多年的心魔，由不得姚学琛不问个清楚。
若非如此，他实在不甘心。
两人在这里争执，音量逐渐提高，却是将其它人惊动。
“妈咪，大佬。
你们在说什么，怎么这么晚还不睡？”
穿着宽松睡衣的程贝儿打着哈欠，用手揉着惺忪睡眼，从自己屋里走出，来到客厅，好奇询问道。
口中说着，她已熟能生巧地坐到了沙发扶手上，伸臂去搂自家老妈。
见她出来，钟秀娴、姚学琛不约而同闭上嘴巴，不再继续刚才的话题。
“没什么，妈咪同你大哥说算命的事。
我找大师看到过，他这两年是关键期，做事要万分当心。
既要保护自己，也不要行差踏错。”
听着钟秀娴的话，程贝儿眼眸睁大，音量提高，好奇道。
“妈咪你去见过谢先生了，他同我说过类似的话，怪不得你找我要他的联系方式。”
又是这个名字。
姚学琛不悦地锁起眉毛。
从自己，到妹妹贝儿，现在连自己老妈也被蛊惑。
这是盯上了自己家，想要洗脑成信徒不成。
不过他当然不会如此说。
恰恰相反，姚学琛额头舒展开来，眼皮放下，状似随意问道。
“贝儿，听起来你和他似乎很熟，见过好几次面？”
“也不是。”
程贝儿功力尚浅，也不觉得有什么需要隐瞒的地方，大大方方解释道。
“我们公关公司与电视台不是经常有合作嘛，所以前几天打过交道。
现在，他们电影公司正在准备个活动会，将策划什么的打包给了我们公司，我也拿了几千块钱提成？
就是最近炒得正火的那个赌约，还上报纸报道了。
大佬你不是不知道吧。”
很可惜，姚学琛是真不知道。
虽然因为《金瓶梅之官人我要》是靓坤公司投拍制作，所以他当初派出了阿希、乌蝇两个去拜访谢端阳打听下。
不过因为没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所以他没有继续在意追问下去。
案子迟迟没有进展，最近这几天，他忙得焦头烂额，甚至连家都没怎么回来。
又哪里有时间去留意那些小报上讲了什么。
麦永希倒是对这些八卦很有兴趣，不过上下有别，他也不会说给作为顶头上司的姚学琛听。
最多是跟关系比较亲近的同事朋友闲聊。
问过了些程贝儿关于《金瓶梅之官人我要》的近况，还有那场活动会的流程节目问题，姚学琛挑了挑眉毛。
他先前也有些进了思维误区。
因为这只是部风月情色片，所以从内心深处存在着鄙视低看。
但是现在，既然这是部四天斩获三百万票房，甚至有望巴望下千万票房成绩的电影。
那就要重新审视下了。
虽然说，一部电影，在上映之前，谁也不檬预测到真实成绩。
如果按其它情色片，还有何藩过往作品来算。
这部估计也就是不赔，小有赚头。
目前的成绩，应该也是超出所有人预期。
不过，既然事实如此，也不能就这么忽略不计。
“你以为那些人是谢大师杀的？”
程贝儿思想单纯，还不觉有什么，然而钟秀娴却是感知到了自家儿子的想法，立刻反问同时替谢端阳申辩道。
“谢大师是有大本事的，又是医者仁心，怎么可能去杀人？”
说着，她还提了下谢端阳为自己诊治调理的事情。
这下子，姚学琛、程贝儿兄妹两个的关注点立刻被拽回来。
“妈咪，你生病了，怎么也不告诉我们？”
“去医院检查过没，医生怎么说？”
——
“谢先生电影大卖，果然厉害。”
茶室之中，阿乐主动为谢端阳斟上杯茶，连声称赞道。
只是他眼神幽然，说明他内心绝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欢喜开心。
实话实说，他是有些被谢端阳吓到了。
对方刚透露出要他联合威爷、陈浩南等，对巴闭出手。
结果他们三方刚碰了头，还没讨论出个章程。
各出多少人力物力，将来如何瓜分巴闭留下的地盘利益。
而那边，巴闭居然就这么死了，就这么死了！
不如此说，不能表现他心中的震惊。
虽然在阿乐看来，其实干掉巴闭并不是什么特别难的事。
无他，巴闭身上的毛病实在太多。
只要找个身手厉害的刀手，一个人足矣。
真正难的是，占下并占住地盘场子这些。
这次，如果不是有其它人合作，阿乐也不会轻易答应下来。
但那也不是说杀就杀，像杀鸡一样。
尤其因为打算对付巴闭，阿乐也做了不少功课。
比如说买通了巴闭的手下，从而确定其行动轨迹之类。
也因为这样，某些细节，他反倒比作为警察的姚学琛知道的更多。
就比如说。
阿乐就知道，凶手是一个人打翻了巴闭留在外面的数名小弟，轻易将其干掉。
做完事情后，再迤迤然地从容离开。
甚至还有闲情逸致，再叫醒一个小弟，留下自己的名号来历。
如果单是干掉这些马仔小弟，阿乐脑海中也不是想不出几个厉害人物。
比如说号码帮的加钱哥，身手技术就十分了得。
一刀在手，速度、力量、精准兼而有之。
但那也只是在他手持武器的时候。
而且，就算他能够做到，也至少是要以刀割断挡路者的手筋脚筋，令其再无反抗之力才是。
但杀死巴闭的那个凶手却是不然，只是将那些古惑仔打晕。
除去巴闭一个死者外，甚至根本没有任何一个伤者。
这份身手，最起码阿乐想不出有谁可以与之并肩媲美。
洪兴社号称能打，东星帮里面的厉害人物也不少，但也绝对没有。
凶手绝不可能来自东星社。
巴闭那些小弟，可能搞不清楚这些，但不妨碍他们对来人身手有大致了解。
所以虽然巴闭死了，但手下那些马仔们，却是不约而同地没有一个宣称要出来为他报仇。
虽然这也有他平时做人，做大哥的水平不行的原因。
凶手，只可能有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