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旒仁作为癫佬杂志的老板兼总编辑，自认为自己两袖清风。
开办杂志是为了反映民意，揭露现实社会阴暗面，那些资本家、政客的丑陋嘴脸与行径。
对于这种写通俗武侠小说，娱乐大众的作者，他从心理上是有种优越感的。
当然，也不是说黄旒仁讨厌谢端阳本人。
也只有这种人，也才能办出这种不怕得罪人的杂志来。
其实，最令他不爽的，反而是谢端阳的外貌。
他自诩胸藏锦绣，腹有诗书气自华。
奈何外貌实在寒碜，放在谢端阳身边，更是瓦砾如见明珠。
同样都是以笔谋生的，怎大家差距就那么大呢。
感知到他细微心思，谢端阳也不以为意，跟p.K表示让他随意，继续与黄旒仁谈论案情。
自己也对这案子很感兴趣来着，能否旁听下。
本来这种事，当然不适合外人知道案情。
不过黄旒仁自认行得正，坐得直，堂堂正正，光明正大，事无不可对人言。
非但不避忌，反而希望越多人知道自己的冤屈。
p.K对谢端阳这个优质客户，也甚是看重，希冀着多接几单业务。
所以，他就这样水到渠成地混了进去旁听。
主要也是因为其实里面没什么好泄露的，不怕他传出去。
p.K胡耀威负责黄旒仁法律方面的事情，已经有几个年头了，平时也为他解决过好些麻烦。
毕竟他这杂志立意之本就是开炮喷人，得罪人在所难免。
今天他穿的如此正式，就是想着看看能否像之前一样，在上庭前和解结束。
不过这回，李家超那边是铁了心想要杀鸡儆猴，态度十分强硬。
不仅不和解，提出的条件也是十分苛刻。
除去要黄旒仁在东方这些大报上连登三天头条道歉不说，还提出了上千万的天价索赔。
癫佬杂志虽然销量还行，但经营起来也是磕磕绊绊，没有看上去那么风光。
不说负债累累吧，也差不了多少，甚至还一直拖欠着房东房租。又哪里负担得起这笔天价赔偿。
一旦败诉，黄旒仁破产卖房是必然的，跳楼自杀也不奇怪。
向他发放传票的法庭工作人员，甚至还特意向其索要了本签名书。
就是打起了，人死后遗作价值飙升，吃人血馒头的主意，结果差点儿没将黄旒仁气死。
“李家超那边态度很硬，看样子是不会和解了。
我们也该早做打算，找位大状了……”
p.K有些心烦道。
按香江这边的说法，他应该算是事务律师来着。
可以为顾客担任法律顾问，亦会帮着处理一般法律文件。
譬如草拟合约、准备楼产买卖协议，或者拟定见证遗嘱等文件。
而涉及到诉讼方面，他也代表当事人出庭应讯，或者根据当事人指示，再委托大律师出庭应讯。
而正式上法庭诉讼争辩发言，标准流程还是要再请专精这方面的大状负责。
而且，市民一般还不能直接委聘大状，必须要请律师从中转上一说。
虽然说是避免大状与当事人关系过于紧密，以至于立场偏颇，影响客观性。
但谢端阳怎么看，都觉得没多大作用。
“就是你这案子，我怕整个香江，没有一个大状愿意接手啊。”
p.K用手抓抓脑袋，无比头疼道。
杀头的生意有人做，亏本的买卖没人干。
对面可是多名香江顶尖律师组成的天团，本来就很难打了，何况他们后面还站着李家超这种大鳄。
哪怕对方现在身家势力，还没到未来的地步，但也已经很不容小觑了。
单靠拖时间，也得将黄旒仁不多的身家生生拖垮。
最关键……
癫佬杂志里面形容他时，确实用了“禽兽不如”这些字眼。
哪怕事实如此，甚至香江很多市民心里都是这样想的，但是当众写出来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p.K怎么看，都看不出半点儿胜诉的把握，所以他先前的建议一直都是尽可能和解，不要闹上法庭。
看他在那里愁眉苦脸的样子，谢端阳略有些不解。
根据他穿越过去后，在香江这两年来耳濡目染，还有前世看过的港剧港片，接触到的一些法律方面浅薄认识。
大状似乎必须遵守“cab-rank Rule”，也就是所谓的不可拒聘原则罢？！
也就是，只要当事人愿意出律师费，那么大律师就不能拒绝委聘。
无论案件是何性质，难易程度又如何，又或者客户的政治、道德与其它背景。
也就是所谓的公平，确保每个人都会受到法律保护。
不过看p.K这模样，里面显然也是有不少可操作余地，不像表面说得那样冠冕堂皇。
否则纵然对方接了案子，到时候拖拖拉拉，半点儿不用心，结果反而会害了黄旒仁。
“那些执业多年的大状各个老狐狸一样，不愿意接的话。
要不去找年轻的大状，他们初出茅庐，很多还保留着热血，与对法律的积极信任……”
谢端阳适时插话进去，给出自己建议。
“不行不行。”
他话还未说完，p.K就将头摇得拨浪鼓一般。
开什么玩笑，就算经验最丰富，胜率最高的大状接手这案子，也不一定能赢。
无非就是将赔偿费压到个能接受的地步而已。
找新人，那和直接认输有什么分别。
谢端阳随意耸耸肩。
剧里面，他们最后还是找了林天恩，而这也是对方当上大状后的第一个案子。
说明p.K之前的尝试都已碰壁，没有人愿意去接这个麻烦。
无论如何，最后还是要回到这路子上，自己只是让他少费些功夫。
既然p.K不买账，那就让他多跑上几天吧。
不去理他，谢端阳看向黄旒仁，上下打量遍。
沉吟片刻后，颔首默念起来。
见他如此举止，黄旒仁好奇问询起来。
“也没什么，只不过谢某对相术算命略有研究。
见到阁下印堂发黑，眉眼间带有劫气，却是应了当下官司缠身的遭遇，所以才有所感慨……”
谢端阳有些神神叨叨道。
黄旒仁听罢，推推鼻梁上的镜框，拍着胸脯，颇为正义凛然道。
“我姓黄的堂堂正正，秉承天地良心做事，相信老天有眼，才不会信这些江湖术士的说法。
谢先生，你也是受过教育的高素质人士……”
旁边的p.K听了，大点其头，似乎十分赞同他的说法。
然而待其唾沫星子飞溅完后，却自扭头看向谢端阳，问起卦来。
“谢先生，你这么能算。
能不能算算这场官司输赢，还有帮我算下我命中注定的缘分什么时候降临？！”
“想算得准确些，单单看相可就不够了。
最好还要知道两位的手相、八字……”
见他主动提问，谢端阳暗笑出声，但脸上却不露半点，正色说道。
自从诓了林锦燕几女后，他对于装神弄鬼，扮演算命先生，可以说是越来越熟稔了。
“好好好。”
秉承着“有便宜不占是王八蛋”、“听听也不坏事”、“来都来了”等一系列想法。
p.K立刻将手臂伸出去，报上自己生辰日期，再力劝黄旒仁同样跟着算算，反正不用花钱。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谢端阳示意二人收回手掌，先行对黄旒仁给出批词。
“那也就是说我这次的案子会胜诉？”
嘴上说着不信这些，但听到这话，黄旒仁的心情还是甚为高兴的，一时间觉得谢端阳看上去也顺眼许多。
“怕也没那么简单。”
谢端阳却是摇了摇头，补充道。
“我看黄先生你最近财运黯淡，有破财消灾之相。
怕是赢了官司，但还是要狠出笔血才行……”
至于他看不开，愤而跳楼的事，谢端阳却是没有一并说出，只劝他看开些，行事莫要过于偏激走极端。
做什么决定前，要多想想以后。
“对了，我观你面相，有贵人相助，而且为女性。
这回帮你打官司的，说不定是位女大状呢？”
谢端阳笑着最后补充道。
一听到“女大状”三字，或者说主要是“女”字。
p.K顿时兴奋起来，急忙凑过去用手指着自己。
“我呢，我呢。
你看看我什么时候桃花运才会来？”
装模作样用手掐算半晌，谢端阳又端详p.K片刻，方才摇头道。
“你几时红鸾星动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我看你人中短平，面小鼻低。
怕是，怕是……”
见他在那里拖长音卖起关子来，p.K心也不由吊起，连声催促道。
“怕是什么，你快给我说啊！”
“这可是你让我说的，可别怨我，谢某只是依书直说。”
谢端阳摇摇头，给出最后答案。
“我看你命短易夭，搞不好过不过四十岁啊！
如果不想那么早死，最好行善积德，多去医院检查啊。”
“切！”
刚才p.K还表现得紧张，然而现在听了之后，他反而放松下来，满脸不信地扬扬手。
“我p.K吃得好睡得好，会活不过四十，我现在就已经三十……”
然而谢端阳提醒完后，就将他晾在一边。转头继续跟黄旒仁说起话来。
主要是关于筹办家杂志，保证其运作的方方面面。
跟周石谈时，谢端阳保留许多，免得对方身后的东方日报生出想法，将自己这灵感霸占。
但现在面对黄旒仁就放开许多。
他自己的癫佬杂志，都有些经营不过来，何谈再投入资源创办另一家杂志。
何况他现在官司缠身，就更加没有精力了。
这姑且算是自己对他的一重提前面试，再顺便为以后挖角收购做个铺垫。
虽然不知道谢端阳为什么会对这方面如此感兴趣，但这些无疑搔到了他的痒处。
黄旒仁口若悬河，滔滔不绝，说得倒比自己官司的事情要多出七八倍。
单凭这些理论经验，当然不足以让谢端阳一举转职成为业内老手。但也已经足以让他一窥大概环节。
搞家杂志或者小报出来，似乎比自己想象的要容易很多啊。
香江纸媒发达，什么配套设施服务什么都不难找。
竞争也激烈，每月都有杂志或者小报破产，其中工作人员跳槽下岗者不在少数。
就算谢端阳没有经验，找几个有经验的牵头，靠钱也不难堆出个团队来。
当然，具体质量水平就很难说了。
所以他还是倾向于整体打包收购了黄旒仁的癫佬杂志，不过也要适当招几个新人塞进去，或者干脆分成两组。
肯定是要适当削弱他的话语权，否则新搞出来的杂志是姓“谢”，还是姓“黄”可就不好说了。
黄旒仁自是不知谢端阳早已将主意打在了自己身上，他某种意义上还是比较纯粹，被夸了几句后就找不到北。
尤其是在谢端阳说会试着发动下东方日报那边的人脉关系，看看在报纸上适着为其说上两三句好话。
宣扬他是当今香江传媒业的良心与铁胆后，黄旒仁更是觉得他是自己生平知己。
原先因为自惭形秽生出的些许嫉妒彻底烟消云散，恨不得与他烧黄纸斩鸡头，拜为金兰兄弟。
“他倒是好哄，看样子将来不会因为利益闹出太大问题。”
虽然依旧没正式认识林天恩，不过从律师楼中走出的谢端阳，对此行还是较为满意的。
尤其自己今天算的那些一一印证后，应该会在两人心目中营造个高深莫测的印象。
“接下来，应该去联系下威爷与大b那边，请他们帮忙助和联胜与靓坤和解了……”
谢端阳心中想着，正要打电话给可恩，却不意bp机先行响了起来。
是米樰那边找自己。
“她动作这么快的吗，还是因为其它的事情？”
谢端阳心中想着，找到公共电话亭拨通号码。
还真是龙阳君选角的事，不过两天时间，米樰倒是记在了心上，直接邀请他打车过去看看。
“这圈子里的人，规矩还是挺多的，阿阳你说话做事记得留意下，免得不小心犯了他们的忌讳。”
油麻地戏院旁边的一家很有年代感红砖屋旁，两人会面后，米樰再次叮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