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袁喜背着手，看着两尊雕像，准确来说，他是盯着一尊雕像，是杨昭的雕像。
杨昭不禁心中一沉。
袁喜是个俗人，俗人是不能欣赏所谓的艺术品，他却饶有兴致的看着。
若是他看着李承风的画卷，或者任何一人的作品，都能够理解，算是以他的身份，给个面子的事情。
这就是场面，即便看不懂，也要做做样子，青云雅事，他算是最终的负责人，要是不装模作样的看一看，发表一些早有人给他拟定的“专业”评语，是说不过去的。
可……
今晚并非是展览，在场的也没多少人，至少，在他们这些人面前，他无需做这个样子，更何况，方才也已经跟秦玉杠上了，更没必要。
正常，他随意的勉励几句在场的年轻人，然后说一些诸如“辛苦了”、“夜宵不够的、或者想吃什么的跟我说”之类的话语，然后说一声，还有事，或者不打扰你们了，便离去。
这是人人都能接受的，也愿意看到的事情，是最正常的事情，他却没有那样做，而是停在那观看，这不是给自己添堵吗。
以袁喜的地位、以及经验，根本不能做那么蠢的事情，要是突然有个不识趣的，问一句，“袁大人，您对这两个雕像，怎么看？”
他该如何回答，这不是将自己置于丢脸的境地吗，要知道，世上最多的便是不识趣的人。
现场还有一个秦玉呢，要是秦玉问了，他回答不回答，回答了，贻笑大方，不回答，也丢人。
所以……
杨昭的心沉了，能令袁喜将自己置于尴尬的局面，也仅仅有一个理由，就是袁喜发现了雕像里面的端倪。
总不能说，袁喜是能有眼光欣赏吧！
袁喜眼光自然是有的，他有的是绝对强者的眼光，眼前的两尊雕像，是幻化而成的，岂能逃得过他的慧眼。
袁喜根本就不知道韩令姜、龚秋雨的安排，所以，这事情，就晚就能给拆穿。
拆穿就拆穿，其实也没有什么，就算当场知道了杨昭、韩雪儿的存在也没有什么。
只要韩令姜、龚秋雨出来解释两句，什么事情也能没有了。
可是，这事情闹了那么一出，明天的青云雅事能不能如期举行是不能确定的，能确定的是，李承风是一定不能出现的。
也就是等于，他们错过了一个将李承风引出来的机会，而这个机会，很有可能是唯一的机会。
按照杨昭的推断，李承风在几十年前，已经隐藏在天道司里面，当年就参与了杀害顾慎行的事情。
能隐藏几十年，而不被发现的人，一旦要继续隐藏，是不能再给人发现了。
只要他在往后的时间里面，什么都不做，正正常常的做个天道司里面的人，便可。
魔道是极能隐忍的，他们不会将一个处在危险的人派出来做事，倒不是怜惜他，而是不做愚蠢的事情而已。
只要让圣道知道，永远有一个定时炸弹在里面，偏偏就找不出来，这样也能极大的分离圣道。
能形成一种人人自危的景象，也能造成人人对对方都不信任的状况，上司不信任下级，下级也不信任上司。
总是怀疑任务是有可能有问题的，总是怀疑自己身边的伙计是能有问题的，如此一来，圣道不攻自破。
他们还能有一个秘密武器，就是在李承风隐忍一段时间后，可以是一年，可以是五年，也可以是十年。
只要有那么一个机会，他出手了，圣道将面临崩溃的境地，这是一个十分恐怖的后果。
而目前，杨昭什么都不能做，他总不能说上去劝一句，“袁大人，你没点艺术眼光的，看什么，回家睡觉吧！”
他也只能看着，在绝对强者认真的做一件事情的时候，他也只能在后面陪同，如同所有在场的人一样。
这样有个好处，无论杨昭表情有什么变化，袁喜都不能知道，当然，他的表情也不能有什么变化。
下意识的，他只好随着袁喜的眼光去看，毕竟，他自己还真是没有一丁点的艺术细胞。
于他来说，眼前的两尊雕像，对于自己，他更愿意看韩雪儿的，毕竟，人看着自己的样子，总是有点奇奇怪怪的。
不夸张说，除了现代的艺人，正常人自己，是对自己的样子最陌生的，尤其是脸。
袁喜的目光落在杨昭的双脚上，他眼里并没有任何的异样，跟进来的时候一样。
杨昭已经站到了侧面，也是不能直接看到袁喜的眼神，不知为何，就在那么一瞬间，他感觉袁喜的眼神是有一点变化的，就是那么一下子。
至于是什么变化，他说不出来，其实，袁喜眼神也没有变化，是杨昭的一个感觉。
“奇怪！”
并非说杨昭觉得袁喜的眼神变化有什么奇怪的，而是，所有人的目光都也集中到了杨昭雕像的脚上。
正常来说，两尊雕像，于男生来说，自然是会看韩雪儿的，看杨昭有什么好看呢，可是，眼前的这群人都不是正常人。
并非说他们人格有什么问题，而是，他们都是精通于杂学的人，也就是前世说的艺术家。
他们都站在袁喜的身后、侧面，也无需做一些动作去迎合，因为袁喜看不到，所以，他们就是自觉的看杨昭的双脚。
杨昭是他们讨厌的人，而且，男人的双脚能有什么好看呢？
有的！
当时，秦玉第一次遇见杨昭的时候，失控了，失控得，一个天道学院副院长，在青云镇能如同天道司副使一般存在的人物。
竟然就趴在地上，令杨昭恶心的，欣赏着杨昭的双脚，说他的双脚是什么杰作，还如何这般的……
由此可知，自己的双脚，在他们这群带有艺术眼光的人眼里，确实是难得一见的，即便杨昭自己并不觉得有什么好看的地方。
这不是一个臭男人的脚吗，当然，他自己不臭，也爱干净。
所以，今晚，所有的人目光都集中到了雕像的双脚上，很正常，不正常的是，袁喜也是如此！袁喜要能看出雕像是幻象的。
按杨昭的理解，应该看的是眼睛，不是说眼睛是心灵的窗口吗，就算是看任何一个部位，也不能看双脚。
而且，按袁喜的实力，要真能看出端倪的话，一眼上去，就能看到，看的是气息，而不是哪一个部位。
“不对呀！”
杨昭心里泛起了这样一个感觉。
“杨昭是令人讨厌的，可是……”
“我们不是讨论杨昭，而是秦老师是作品！”
“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杰作，尤其是那双腿，即便在长袍的掩盖下，也挡不住那力量带来的线条美！”
“就是因为有了那长袍，才更能突显出力量的美，尤其是那长袍一眼能知道，绝对是下等的货色！”
“对，就是这种下等的货色，有一种脏脏的感觉，越是能够衬托出……”
在场的年轻人们已经忘记了袁喜的存在，都在低声的议论着，然后变得越发的大声。
他们脸上都是喜悦，都是羡慕，应该是倾慕，是对秦玉艺术手段的倾慕。
“你才脏脏的！”
这是杨昭的心声，他是穷，衣服是下档货色，可是，干净是绝对的，也不能有任何的破烂。
“袁大人，你懂得欣赏吗？不要在这里故作深沉！”
说话的是秦玉，也来得正好，他说这句话最合适了，于其他人耳里，是讽刺，于杨昭耳里，是让袁喜赶紧走，生怕能出半点的意外。
“哎……”
袁喜长长舒了一口气，如梦方醒般，旋即，又恢复了常有的姿态。
“这个雕像的双脚，十分有力，用作修炼，不错！呵呵，呵呵呵！”
嗯！！！
并没有任何人质疑他，反倒是发出一阵认同的鼻音。
周慕鬼不是说了吗，任何一名手艺到了极致，也就是道，只要是极致的道，都是能够想通的。
袁大人不愧是袁大人，能从雕像里面看出道，看出修道的道来了。
当然，杨昭也知道，这话幸好是袁喜说的，要是换了普通人说的，一定被认为是无知的白痴。
“好了，老夫告辞了！”
袁喜挥了挥衣袖，看了雕像一眼，旋即笑了笑，大步的离开了现场。
除了秦玉，其他众人包括杨昭、韩雪儿都跟在后面，将他送到门外，这是对天道司正使大人的尊重，很必要。
“错了！”
杨昭返回现场，心中叹了一句，不过也知道，无伤大雅。
他说错了，不是指袁喜，而是秦玉，李承风的画卷已经摆放在展览区。
是用锦帛包裹着的，正常来说，惺惺相惜也好，文人相轻也罢，秦玉是应该第一时间，打开来看看，跟自己的比较一番的。
他并没有如此做，那么，就很不符合秦玉的性格了！
当然，在场的，他地位最高，他爱如何就如何，自然不能有任何人质疑的，也就是杨昭知道他的底细，才有了这样的质疑。
“秦老师，那个，袁大人说了，学生，是可以观摩一下李先生的画卷，那个……”
终究是有人按捺不住，向秦玉提出了要求，秦玉并无作声，于他们来说，就是默许了。
“秦兄，赶紧！彭姑娘！”
他们催促着秦青书、彭婧，两人看了秦玉一眼，也喜上眉梢，赶紧走过去。
“看了秦老师的作品，我们受益匪浅，要是李先生的作品也能展现，互相辉映，就看大伙的机缘了！”
秦青书忍不住说出了这句话，也代表了所有人的心声，袁喜的一句话，令他们似乎打开了修道的大门，如今，正需要一个契机。
而这个契机，就是李承风的画卷，这就好比是两位绝代高手之间的对决，有幸看到的，一定能够从中得到不少的启发，至于能得到多少，就如秦青书说的，看各自的机缘了。
“不能！画卷不能打开！”
说话的是杨昭，李承风的画卷能有多大的威力他是知道的，能令人产生共情，后果不堪设想。
“为何？”
秦青书正要打开画卷，给杨昭吓了一下，也停住了，奇怪的看着杨昭，心里是没底的，没底的是，是不是自己打开方式不对。
要是那样的话，还真有点丢人了。
“樊兄，这也是秦老师让我们俩干的事情！”
秦青书反应过来了，敢情是这家伙嫉妒呀，本来打开画卷的活，是他干的，后来给了自己。
“就是不能打开！”
杨昭还真是没办法回答他的这个问题，跟他说画卷有问题吗，不能说呀，还有，画卷就一定有问题吗？他自己也不敢说。
只是，系统提示了，让他今晚提前到了青云雅事，那是第一条线索，是基础线索。
他也是在思考，这个线索到底是能有什么启示呢，到目前为止，能引起异常的，就只有这副画卷了。
圣光炸裂！
韩雪儿从来是个决断的人，既然师弟说要阻止他们打开画卷了，那直接动手就是！
杨昭心中叫苦，师姐出手了，后果很严重。
倒不是说他们两个不能战胜眼前的十几人，如此一来，动静就大了！
除了动静很大，能发出圣光炸裂的，也只有你韩雪儿一人呀，岂不是暴露了身份。
嗯！
杨昭愣住了，韩雪儿也愣住了，她发出的圣光炸裂，悄然无息的就消失了，根本就没能从她手心发出去。
其实不然，韩雪儿自己清楚，杨昭有极之瞳也是能够知道，圣光是发出去了，只是，在刚离开韩雪儿的手心的时候，就给一股无形的力量全部吸收了。
是李承风吗？
在场的，能有如此实力的，杨昭也只能想到这个人了。
秦玉，是已经丢失了功法，成为普通人的钟万山，他不能有这个实力。
那么……
杨昭的眼光从众人脸上走过，他怀疑，这些人当中，就能有一个是李承风！
没人再理会杨昭他们，甚至韩雪儿刚才嚷出来的圣光炸裂，这四个字，仿佛也是湮灭在空气里头，他们似乎根本没有听到。
杨昭看了一眼秦玉，秦玉并没有任何的反应。
难道……
杨昭心中又生起了另外一种可能，刚才将师姐发出圣光收敛过去的，不是李承风，而是自己人！
自己人当中有这个能力的，能有好几个人，说白了，就是除了他跟韩雪儿、钟氏兄妹，另外知情的人都能做到，难道他们也混进来了。
或者说，眼前的秦玉并非钟万山而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