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不要!”
“停!”
“快停下来!”
红色骏马在窄巷小道中飞驰,两旁景色唰唰向后退去,武奴儿吓得花容失色,连声尖叫。
她平日只在原野旷地上纵马奔跑过,何时见过骏马发疯似的在巷陌之中狂奔?
韩锋却浑然不觉,嗅着少女鬓发之间的幽香,嘴角不由得露出一丝微笑。
田小芽是自己的救命之人,沈越溪太过端庄文雅,断沐风一见面就打架是个暴力狂。
这三个女孩美则美矣,却缺少几分现代人的鲜活。
反而是武奴儿的性格最为跳脱,让韩锋找到了几分前世的感觉,不由得想逗逗她。
“驾!”
韩锋再次催辔,小红马长鸣一声,听话地加速。
飒爽的风铺面而来,送来阵阵凉意。
武奴儿缩在他怀里,双眼紧闭,长长的睫毛不住颤动。
韩锋不由得哈哈大笑,险死还生的心情,这才释放出来。
武奴儿躺在他怀中,感受着他强健的心跳。
听见他的坏笑声,不由得又气又急。
她心中一狠,就要去掐他,手到腿边,却又退缩了。
她怕韩锋一个失误,人仰马翻,连累自己倒霉,两人直接一起并骨。
玉手僵住,最后认命地搭在韩锋肌肉起伏的结实大腿上。
“去哪里?”韩锋高声问道。
“华隐夫人想见你!”武奴儿回答。
“她就是春华院幕后的主人?”
武奴儿不语。
“驾!”
韩锋大笑着再次催马,“你不说话,咱们就逛到天荒地老。”
花香扑鼻,树枝拂面。
韩锋将红马骑到一片花木果林,树影婆娑,光斑舞动。
武奴儿惊叫连连,“我还从未在这院子跑过马。”
“往哪边走?”韩锋问道。
“左拐!”
武奴儿惊慌之色渐弱。
她已经发现,韩锋的骑术虽然狂野,但和胯下坐骑,却堪称配合无间。
马儿跑得虽快,却并没有多么危险。
武奴儿没有猜错。
韩锋的入门级骑术虽然普通,但由于是功成录出品,胜在稳重扎实。
他不会武奴儿那些花式马术,什么立马击球、腰马合一、马肚藏身……
但他的基础操作,已经达到如臂使指的地步。
哪怕是生下来就骑马的突厥人、鲜卑人、室韦人……
单论控马技术,韩锋也不遑多让。
胯下的骏马能从哪里经过,可以在哪里转弯,哪些地方不能去,他完全了然于胸。
就像一个几十年的老司机,虽然不会漂移甩尾氮气喷射,但经过自家门前的小巷时,那种轻松写意,舒马赫来了也自愧弗如。
韩锋现在就是这种状态。
春华院的巷陌小道,青石小路、野道园圃,他看一眼就知道该如何通过。
武奴儿眼中的死路,在他面前却如同康庄大道。
马儿感受到了信任,和新骑手心灵相通,撒着欢儿的畅跑,早把旧主人抛在脑后。
不知多久,二人来到一处幽静的园子,韩锋勒住缰绳,潇洒地翻身下马。
“这里?”他回头问道。
武奴儿捂着心脏,恶狠狠瞪了韩锋一眼:
“你骗我!你绝对骑过马!别人说你是尸匠,我不相信。我看你是鲜卑的马奴,突厥的马贩子!”
韩锋笑道:“太一作证,我以前摸过一次马屁股,叫我五雷轰顶,形神俱灭。”
武奴儿看他说的认真,万分确定的心中又有了几分狐疑。
难道世上真有生而知之的人?
武奴儿一抿嘴,娇嗔道:
“我不管!你偷了我的东西,住了我的房子,害我这几天跟夜游神一样乱逛,你欠我的——下次我和安国侯府的比赛,你要来帮我!”
说完也不管韩锋答不答应,调转马头,离开了小院。
“哎呀!”
武奴儿身影还没消失,便传来一声娇呼。
韩锋回头看去,只见一棵花树轻轻摇曳。
想必是习惯了韩锋操控的红马,与她配合不契,带着她撞到了花树的枝丫。
“韩锋,我讨厌你!”
武奴儿娇怒的声音,越飘越远。
韩锋笑着摇了摇头,迈步走入小院。
甫一踏入,便觉四下里一片寂静。
达达的马蹄声顿时消失,连蝉鸣鸟叫,也阒然无踪。
“这是隔音的法术,还是什么结界?”
见识过断沐风的呼风术,还有那儒服老者的催眠,韩锋早已确定,这个世界有法术的存在。
这位“华隐夫人”身份神秘,地位尊贵,住宅周围有些法术防身,自然再正常不过。
他也不甚惊奇,而是观察起了四周。
院子不大,却很雅致。
精巧的岩石大小各异,随处摆放,宛如山峰。
洁白的细砂碎石铺地,起伏如海。
庭院中一颗松树,树下石桌上摆着棋盘残局。
韩锋踏入砂中,砂石如水般向外荡出涟漪,再迈一步,涟漪互相影响,碰撞抵消。
“这是栖霞寺僧人布置的枯山苦海。中间那棵树代表菩提树,最大的石头是须弥山,无量砂石是迷途众生,角落石塔中供奉的是佛骨舍利。”
韩锋这才发现,正厅竹帘后面,不知何时,现出一个女人的身影,她跪坐着,声音沉稳中带着一丝娇媚,听不出多大年纪。
“华隐夫人?”
“是我。”
女人点了点头,“韩先生请坐,请恕妾孀居之身,不便面见男客。”
“无妨。”
韩锋在石凳坐下,“不知夫人请武姑娘唤在下过来,所为何事?”
华隐夫人笑道:“是我让她唤你来的吗?我还以为你们俩是郎情妾意,冶游至此。”
韩锋老脸一红:“重伤初愈,死里逃生,行为有些孟浪,让夫人见笑了。”
那身影摇了摇头:“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年轻人总该活泼一些才好,敢爱敢恨,省得到老了后悔……”
她话未说尽,悠悠一声叹息。
韩锋猜她大概是想起了亡夫,便没有接话。
帘子后面,一个身影从角落靠近华隐夫人,跪在地上,低声说了几句。
华隐夫人点了点头,开口道:“这次请先生过来,是为了感谢你救了我两位好友的性命。”
韩锋摇头笑道:“不过举手之劳而已,如果没有我去捣乱,断捕头恐怕早已带着沈小姐逃出生天了,我留着断后,也只是弥补过错而已。”
华隐夫人笑道:“一饮一啄,皆是天定,有因才有果。自越溪求你帮助开始,因缘和合便已启动,凡人无法逃脱,韩先生实在无需自谦。要知道过分的谦虚,就是骄傲自满哦~”
她声音亲和稳重,宛如温柔的大姐姐,突然调皮地拖了一个尾音,韩锋平静的心脏,顿时一个机灵。
糟糕,被她狠狠地拿捏了。
“夫人教训的是。”
韩锋道行没有对方高深,只能认输。
华隐夫人微微颔首,那跪侍在侧的仆人起身,从角落掀起竹帘,趋步而出,将一个檀木托盘,呈在韩锋面前。
木盘左右搁着剑托,上置一把长剑。
韩锋也自诩吃过见过,可一见此剑,仍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