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阴沉得像是要滴出墨来，整个世界都被一层厚厚的黑幕笼罩着，让人看不到半点光亮，只有无尽的黑暗在蔓延着。
走到广场中央，殷辛夷从怀里拿出回青草木心，淡淡的荧光萦绕其上，散发着温润柔和的气息。
见此情形，玖瑜心中咯噔一声，赶紧追了上去，却被先前那瘦子一把抓住。
奇怪！怎么挣脱不开啊！
玖瑜刚想运用灵力甩开他，却发现那瘦子竟然不动如山，牢牢地将他钳制住，任凭他怎么挣扎都没有效果。
“辛夷！你要做什么！”玖瑜冲着殷辛夷的背影大吼了一声。
闻声，殷辛夷微怔，随即转身看向他，神情莫名，“其实这个方法……是在最后迫不得已之时，我才会使用的。因为我需要……献祭我自己，来换取更大程度的治愈能力，这就是……回青草木心的最终奥秘……”
“献祭？！”玖瑜瞳孔骤缩，惊呼道，“你疯了吗？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意味着什么？”
“我知道，但是，我愿意！”殷辛夷淡淡笑道，那笑容温婉动人，落在玖瑜眼里却显得十分刺眼，“牺牲我一个人，拯救一座城池和千万百姓，我觉得值得……”
说完，她意念一动，法宝轻轻飘出，随即化为一点绿色光芒落在地上，慢慢凝聚成型，变成了一株小巧精致的树苗。
“殷辛夷！我不许你这么做！你听到没有！快给我住手！！！”玖瑜愤怒地吼叫道，努力挣扎，却无法摆脱那瘦子的禁锢。
殷辛夷对于他的嘶喊充耳未闻，她跪在地上，双手合十，虔诚而专注，嘴里轻声道：“草木之心，听吾祈愿，以吾为祭，救世苍生……”
叮铃——
话音刚落，树苗轻颤起来，仿佛是受到某种指引般，突兀地绽放出碧绿的光晕，随即一棵大树拔地而起，缓缓升高，枝繁叶茂，绿意盎然。
大树参天，直插云霄，巨大的枝冠遮天蔽日，浓郁的灵力扑面而来，绿色波纹朝四周扩散，瞬间覆盖整个大地。
天边突然下起蒙蒙细雨，洗涤着天地，所过之处，万物复苏，世间的一切污秽似乎都得到了净化。
所有人都感觉体内的伤势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好转着，脸色渐渐红润，身体也恢复健康，连带着疲倦都消失了。
“好舒服啊！我感觉我体内的杂质全部排除了！连身上的裂纹都消失了！感觉浑身轻松很多！”
“我也是！我还从没有这么清爽过呢！这就是那法宝的作用吗？简直太厉害了！”
“太好了！真的太好了！我又活过来啦！我没事了！哈哈哈哈……”
……
人群骚动着，欢喜雀跃着，劫后余生般兴奋着，一个个欢欣鼓舞，只顾庆祝重获新生。
而当事人殷辛夷，却痛苦地倒在树干上，额头上密布着冷汗，仿佛城中所有人的痛苦都加诸在了她身上一样，痛楚难耐。
最后，她再也支撑不住，永远地闭上了双眼……
大树之下，少女静静地睡了过去，眉宇间透着深深的疲倦与伤痛，在她身下，鲜花悄然绽放。
这一刻，风停雨歇，阳光洒落，世间万物都安详宁静，仿佛这些伤痛根本就没存在过。
涂九点瞪大着双眼，两只竖瞳紧盯着殷辛夷，仿佛要把她印刻在心底。
她居然……就这样离开了……
这一刻，玖瑜的脑海中乱哄哄的，各种纷争纠缠在一块，他的记忆也开始模糊，只依稀记得那张绝美温柔的面庞，还有……殷辛夷最后留给他的眼神……
那眼神里有痛惜、悲伤与愧疚，却始终没有后悔……
是啊！她只是一个平平无奇，连进一步修炼资格都没有的普通人，甚至使用这法宝的能力都已经是她的极限了……
但就是这样的她，成为了一名伟大的医师，拯救了所有人，拯救了一座城池，却唯独牺牲了她自己……
玖瑜圆瞪着眼，目光所及之处，皆是那沉浸在自己的欢乐和幸福中的百姓，瞳孔深处，火焰与冰霜交织闪烁，迸射出毁灭性的气息。
“嗷呦！！！”
忽的，一阵震耳欲聋的嚎叫声响彻天际，打破了这份祥和的景象。
众人循声望去，却看见一只浑身冰蓝的巨兽仰首狂啸，九条火红色的尾巴飞速舞动着，掀翻了不少房屋建筑，而钳制住它的那只瘦子此刻也不见了踪迹。
“是狐妖！是那只狐妖！！！它怎么变得这么大一只？快逃命啊！”
人们尖叫着，拼命躲避，慌忙逃窜，一时间，场面混乱不堪。
玖瑜缓缓走到大树前，他低下头，看着树下安静地躺着的少女，眼中划过一抹黯淡的痛楚之色。
“辛夷，对不起……是我没有及时阻止你……”玖瑜咬牙切齿地说着，眼里满是恨意与厌恶，“但是……你选择牺牲自己来拯救的那些人类，却丝毫没有对你产生半分感激。”
随后，他俯下身子，轻轻将沉睡着的殷辛夷咬在嘴里，放在自己的背上，然后转过头来，目光冰冷地看着前方。
“他们这些卑劣的人类，不配得你的救治！我要让这座城的人，为你陪葬！！！！”
说罢，他冰蓝的爪子猛地往地上一拍，顿时一层厚厚的冰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扩大着，眨眼之间便完全将这座城池覆盖，封住所有的出口。
“救命……救命！我的腿被冻住动不了了！！别丢下我！呜哇！谁来救救我啊……”
“我不要死在这儿！我不想死啊！有谁能救救我！我家上有老下有小啊！”
“救命……”
……
凄惨的叫声在城市上空盘旋着，但玖瑜却置若罔闻，冷血地看着脚下的人们在冰面上挣扎着，同时身后九条火红的尾巴甩动着，卷起大片的火浪，席卷四方。
“吼——！”
一声暴喝之后，房屋倾塌，土地崩裂，一股强劲的冲击波肆虐，冰面上的人们纷纷被火焰包围，烧灼着，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惨烈哀嚎，不多久就化为灰烬。
轰隆隆——
又是一爪拍出，一道道冰刺向前延伸，贯穿了一座座房屋建筑，沿途摧枯拉朽，寸草不生。
此刻，玖瑜已经完全被嗜杀占据，脸上毫无怜悯之情，只剩下残忍的冷漠。
他就像疯了一样，一次次攻击着城市中所有的生命，不论男女老幼，凡是看见活的，他便毫不犹豫地杀掉。
玖瑜一路行来，尸横遍野，鲜血流淌成河，染红了地面，他如同一尊嗜血魔王，屠戮着这座城。
“嗷呦——”
伴随着一声悲鸣，玖瑜跃向空中，张开嘴巴，一抹蓝色的寒光凝聚在他口中，形成了一枚冰球，冰球越缩越小，最后被他狠狠抛下。
砰——！！！
冰球爆炸开来，化为漫天雪雾笼罩住整个街道，雪花飘零，冰屑四溅，街上的所有生命顷刻间被冰晶冻结成冰雕，脸上还保持着惊恐的表情。
随后，玖瑜落在地上，同时九条被烈焰包裹的尾巴扫过整个城池，无尽火海席卷了整座城，所到之处，一切皆焚毁殆尽。
冰与火交织融合，化作末日降临之景，诡异而恐怖，整座城池化作废墟，霜烬飘摇。
建兴城中成千上万百姓，无人幸免于难。
一切……都归于寂静……
突然，一场大雨瓢泼而下，冲刷着战场，所及之处，冰霜融化，火焰熄灭。
而回青草木心幻化成的那棵参天大树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根细小的，表面被火焰焚的焦黑的枯树枝，它静静地躺在地上，似乎与它主人的离世一般平静。
玖瑜将殷辛夷轻轻放在地上，看着眼前再也不会醒来的少女，他微微垂眸，掩饰住眼底的情绪。
“辛夷，对不起……现在的我，还能得到你的原谅吗……”
他轻轻喃喃着，眼神复杂而痛苦，似有泪珠滑落。
“辛夷！！！”
这时，不远处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声，玖瑜抬眼，却是一位中年男子正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
他跪倒在殷辛夷面前，伸手颤抖地抚摸着殷辛夷的脸颊，眼眶瞬间就湿润了。
“辛夷！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呀！你看看我啊！”男子泣不成声，“我是爹爹啊！辛夷！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好不好！”
中年男子哽咽着，抱着怀中少女的尸体，哭的肝肠寸断，他的身躯不停抽搐着，悲恸欲绝。
玖瑜呆呆站在一旁，看着眼前这一幕，内心仿佛受到重创，他闭了闭眼，试图压抑住内心的情绪。
“你这只可恶的妖怪！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杀了我唯一的女儿！”中年男子扭过头，双眼猩红地盯着玖瑜，语气悲戚而愤怒，“你为什么要害死她！为什么！为什么呀！！”
面对男子仇恨的视线，玖瑜心中一痛，痛的浑身颤抖，却没有开口辩解，只是默默承担了一切罪责。
是啊！他确实该死……
是他没有保护好辛夷，才造成今天这样的局面……
一切的一切，都是自己的错……
玖瑜的脑袋渐渐耷拉了下去，他闭着双眼，眼角流出一滴清泪，然后转身踉跄离去，步伐略显凌乱。
他的背影萧索而孤独，仿佛苍茫夜晚中独自行走的行者，无法找寻到前进的方向，只能任由风吹散他所有的勇气与信念。
他不知道自己还要坚持什么，也许……就这么一辈子颓废下去吧……
反正……他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叱咤风云的九尾妖狐了……
想要守护的人和事，终究还是没有守护成功……
无法再看见她那温柔纯净的笑容……
无法感受她手指轻拂耳畔的柔软触觉……
也无法再听见她喊自己的那一声“小九”……
或许……这就是他的报应吧……
……
废墟之中，一只手艰难地从泥土中探出，紧接着一个瘦削狼狈的身影从地上爬起来，竟然是先前那个瘦子。
他咳嗽几声，吐出几口污浊的沙石，随后缓慢的迈开腿朝前方走去，不疾不徐，仿佛在欣赏美丽的景致。
“这九尾还真是够凶悍的！竟然这么快就把城给毁了！”瘦子嘀咕了一句，眼神中闪烁着莫名光芒，“我不过只是顺水推舟而已……没想到居然这么顺利！果然仇恨的力量才是最伟大的！！！”
瘦子嘴角勾着阴险的弧度，微风吹过他额前碎发，一个骷髅头印记浮现在他的眉心，隐隐透出一股邪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