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小说连载 群矢投水（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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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非和老蒲从会议室走出，看到满院的熙熙攘攘、沸然喧天的孩子们，从各个教室里齐涌而出，推搡着，打闹着。
随着广播内的一声令下，轻盈灵秀的序曲响起，顿时，满院肃静下来，只剩这一悠扬的乐曲，渐渐地加快节奏，舒展着天使般孩子们的筋骨和苦闷。
他们从学校出来，刚刚寻到那个孩子所指的见朱古丽最后一面的地方。此时，一辆车在绿叶已有萎意的街道驰来，拐过那座警亭，在这一老一少身着便服的老蒲和次非旁边停靠过来，车窗按下，喊着他们说：“去哪儿，捎你们一段？”
他们侧目而视，见是朱伦，便谢绝了，挥手与他告别。
后来他们得知那个男孩儿，原是朱古丽的同桌，日日相伴，长年交往，少小的心灵中，朦朦胧胧地生了别样的好感。但是，年龄稍长，略知人事的孩子，却不敢像过去一样和她说话了。
到了四年级下期，古丽个子渐渐长高，坐教室后排，他更无法与她接近，这样，每天的放学，他总会悄悄地跟在她的后面，闪躲着送她回家，或看着她被人接走。
在班里，老师第一次寻问朱古丽的时候，他不知事情的严重，也没有勇气和老师说出这个隐密，而几天来，无论是上学来的方向，还是教室的门口，总无朱古丽的身影，也十分挂念，直到今天，听到老师严肃的一番追问，他才鼓起勇气，说出自己知道的消息。
那天放学，学校对面的家人，乱纷纷地挤满了车牌站台和斑马线相对的侧道，朱古丽出校门之后，不过马路，下了学生队向右拐，在警亭处和一个同学分手，再转右走。
她浅蓝色上衣和深蓝色的发带，在逐渐人稀的人行道上飘动，黑色皮包上的一只小棕熊盯着后面的人，憨厚地微笑，悠然晃摇着远去。
忽然，她快了步子，又跑动起来。他也连忙加紧脚步，几乎撞到一位身着桔色制服的环卫工人。
这一天，她应该是步行回家，每逢此日，他会一直尾随她一路走来，越过荷香缕飘的护城河，走过一座立交桥上的花园，不用多久，她便会走进一座小区，消失在银光闪亮的自动大门里。
那两个身着深蓝色制服的门卫，坐一张桌子的后面，总是一脸的严肃。
有时候，她会站在河边看望荷叶，那葱葱郁郁的硕大碧叶，凋蔽之后，枝残掌枯，倒映在紫红色的水面。
有时候，她会坐在绿地花园的那只鼓形石凳上，听早早来此唱戏的婆婆。那婆婆凝眉顿首，洒袖挥泪，沉浸在不可名状而又如此熟悉的演唱里——她总会在那里停留。
现在，该到那棵古槐树下了。古槐，足有两百年的历史，躯干粗状，皮肤沧桑，枝桠孤零，但只要逢春，便生新枝。朱古丽总是在这棵树的围栏台上坐等接她的人。
但是，这天，按照惯例，她应该悄然走过的，她却停了下来。
同桌看到朱古丽停下，便连忙躲在路旁的一辆车后。
只见有两个人，好像微笑着站在槐下等她。是的，就是微笑，两个人当中，有一个是女孩子。女孩儿和朱古丽很熟，上前几步，握住朱古丽的手，拉到那个男子身旁，那个男子微笑着说话。
然后，他们打一辆出租，上车走了。男子高高的个子，短发，皮肤发暗，穿深灰色西服，大约和爸爸的年龄一样，三十多岁，提一个黑色的大包。
会议室旧桔色的桌上，组合得并不严密，左右共有四个缝隙，被黑暗切割着一样，是虫子从光明处逃走时，要攀沿的陡峭峡谷。
憷憷的男孩子，肤色很白，一双小手反复捏握着自己的手指，偶尔的抬头，一双褐色暗仁，在雪白晶莹中闪动。
这个孩子并未告诉班主任一切，而是把内心的希望，坦白和寄托给面前的两个警察，他们威严而不乏和善。
老浦和次非收回自己的目光，放下挥动的手，坐下来。石台已有寒意，次非从袋里拿出一个本子递给老蒲垫着。
两个人没有说话，团团青烟，在老蒲已添了白发的头颅上回荡旋绕而又飘忽。
次非时而站起，时而坐下，反复斟酌自己的推想，一幕幕的往事，一张张的面孔，一句句各色的语言，在他的脑海中叠加、模糊、淡化，消化之中又重现。他不能相信自己仿佛已经明朗的推断，他应该告诉老蒲，看这个多年经验的老刑警给他什么启示，能下什么论断。
但还是等吧，等到派出所干警取来那些照片，供那个孩子辩认之后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