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中的声音虽然刻意压低了些,可随着情绪的波动,音量又拔高了些。
拉长的女声有些声嘶力竭,听着有种悲凉的感觉,
“你疯了?现在是禁渔期,你跑到池塘捞鱼,要是被别人看见,你就有污点了!”
“污点你懂不懂?招工、入伍,你就别想过审!”
“我熬这么久,不就为了有朝一日,你能给我争口气吗?你为什么要去捞鱼?”
陆世晖的声音却是压抑又无奈的,
“姐,你冷静点。你身体还没好,医生说了……”
陆姐姐命令道:“你要是不想我死,你就把鱼放回去!”
“放回去,鱼也活不成了。我让婉婉把鱼给剖了。”
“什么?”
“哎呀,你就先补补身子。关起门来吃饭,谁管你家吃的什么?”陆世晖说道:“村里也没人看见,你不要嚷嚷得都知道了。”
“走!跟我去找队长赔罪!”
陆姐姐拉着陆世晖往外走。
夏昭然当即起身,准备去找自己的包,拿钱买鱼。
哪知道,梁玉婷拦住了他们。
显然,她早有准备,双手捧钱,递到陆姐姐手边。
“姐姐,就当这鱼是我让他捞的吧。我第一次来,不懂规矩,陆队长应该不会见怪。”
“这是买鱼钱。”
陆姐姐讶异地看着梁玉婷,连忙推开钱,连连摆手:“哪能要你的钱。”
“求你了,姐姐。我可是嘴馋得很!”
梁玉婷摇着陆姐姐的手,撒娇着,直到陆姐姐收下钱,才罢休。
“哎!你这孩子,有钱也不能这样乱花呀!”
陆姐姐拿钱的手微微颤抖。
梁玉婷却淡笑着说:“其实,我好羡慕陆姐姐,有这么温暖体贴的家人。我希望你们一家人都好好的。”
陆姐姐一听这话,眼睛泛红,瞥了一眼自家弟弟,抹了抹眼泪,
“他跟你们差不多大,吃了很多苦……唉,他要是像你这么懂事就好了。”
没想到,梦中那个生人勿近的陆姐姐,在梁玉婷三言两语之下,就跟她这样亲近了。
夏昭然回想了一下,自己果然不善于为人处世。
正在她发呆的时候,哪知被梁玉婷喊了一声。
一个激灵,她立马望过去:“怎么了?”
“昭然,我刚才忙忘了,你别怪我啊。我才想起来,陆队长的儿子专程去池塘边接你去了。”
“他一路上都在担心,怕你掉到水里了。这要是等不到你,该多着急啊。”
梁玉婷为难地说:“你是不是应该去找找他?”
“噢!”
夏昭然一听,越发觉得自己不善于为人处世,当即朝门外走去。
经过梁玉婷身边时,余光却瞥见她嘴角上奇异的微笑。
夏昭然脚步一顿,不会有什么恶作剧在等着自己吧?
“怎么了,昭然?”
这关切的话语,只有夏昭然才明白,这话里的催促意味有多浓。
怎么办?她是不是又想出整自己的法子了?
“天都要黑了,一个女孩怎么能在陌生的环境里走?”陆世晖看向夏昭然,说道:“我去吧,你们知青不是还要收拾房间吗?晚上还要开大会,够忙的了。”
说罢,他微微一笑。
夏昭然笑着感谢,不知怎么,瞥了陆姐姐一眼,竟然有些怯意,收敛了笑容。
“也好,你替她跑一趟吧。”陆姐姐平淡地说。
目送着陆世晖的背影消失在眼前,她回头看了一眼夏昭然,笑道:“怎么了?你不用收拾房间吗?她们都收拾好了。”
不知为什么,夏昭然觉得,笑着的陆姐姐比不笑的更可怕一些。
就在她以为,下乡的第一天会这么平淡的度过时,陆姐姐突然发难。
饭桌上,三个女知青和三位屋主围坐着吃饭,桌上有蔬菜、咸菜和鱼汤,虽然算不得丰盛,却是这个年代农村过节才能享用的好菜。
陆姐姐一直招呼着大家吃菜,目光投向夏昭然时,话锋一变,
“诶,你们城里的知青,要是在我们乡下碰见喜欢的男孩,会留下不?”
夏昭然闷头吃着白饭。
另一个女知青笑道:“姐姐,我们才十四岁。谈恋爱就好了,可以不结婚的呀。”
梁玉婷腼腆一笑:“如果他对我好,我就愿意留下。”
“你哪里用得着留下呀,你爸爸都可以把男方转到城里去。”另一个女知青大大咧咧地说。
“那,小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