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朵朵走进城隍大殿，公案前坐穿白色暗花锦服的男子抬起头，此刻撩起了眼皮。
马朵朵真想退出去重新来过。
男子的目光钉在她身上，她只得走上前去恭恭敬敬地行礼。
“秦广王。”
秦广王慢吞吞地翻看着户籍册，没搭话，也没叫马朵朵起身。
马朵朵自己站直了身子，眼睛看着他手上薄薄的册子却不敢动。本来还想找秦广王问罪的心思荡然无存。
“在人世玩腻了是吧？那就跟我回地府吧。”秦广王柔声说。
马朵朵壮着胆子：“我有个朋友……”
“不行。”
秦广王声音不大，但很坚决。
“之前你已经带她回阳过一次了。如果不是你扰乱她的因果，她这一世也不会死得这么惨。”
马朵朵见到秦广王的时候，就知道救回田可嘉这件事情不可能了，但她不死心。
“我想见见她。”
“她就在第一殿，”秦广王说，“你想见她可以。”
马朵朵瞅这秦广王没说话。
“我会把你官复原职，你以后不能再去阳世——”
“为什么？”马朵朵慌忙问道。
秦广王盯着她，“你忘记自己是什么身份了？”见马朵朵不说话，一步一步从公案上走下来。
城隍庙门口的鬼差和城隍扑通一声跪下来。
马朵朵心中一悸，身上沁出一层薄汗，双腿打颤。她紧紧咬牙强撑着，几息之后，终于撑不住跪在地上。
“我总觉得，我对你太好了。”秦广王轻轻地开口。
马朵朵身上一松，依然跪在地上，不敢起身。
“本来是想让你去人世避风头，”秦广王绕着马朵朵，走到她身后，“你懂什么叫避风头吗？”
马朵朵没吱声。
“你跟我回去，以后老老实实地，以前的事情我就不追究了，刚刚被你吸了的那个鬼魂也算了。”
秦广王绕了一圈，停在马朵朵面前。
马朵朵把他衣服上的云朵暗纹看得一清二楚。
“如果你再闯祸，我就把你在人世的朋友都带到地府来陪你。”
马朵朵惊讶地抬头，秦广王此刻笑了起来，如微风拂面。刚才那句冷冰冰的话就像是其他人说的。
马朵朵心存侥幸，秦广王做不出那种恶毒的事情，一定是在和她开玩笑，壮着胆子说：
“我还有一件事情没完成。”
秦广王脸上笑容不变，马朵朵飞快地说：“人世还有个吸女人精气的妖，我得先把他抓住。”
“走吧。”秦广王没有回答，轻轻地一拂袖。
马朵朵看着熟悉又陌生的第一殿大堂，默默的叹气。
“朵朵！”田可嘉站在白无常身边，冲着她拼命挥手。
她来不及感叹，上前去抓住了田可嘉的手。
田可嘉的手软软肉肉，马朵朵又摸了摸她的脸，捏了捏她的肩，高兴地笑着，把那具干尸脑海中驱走。
“我妈说的那个故事，都是真的对不对？”
田可嘉已经从最开始的震惊中恢复过来后，听白无常说了不少事情，“谢谢你。”
马朵朵不敢看她的眼睛，抬头去瞄秦广王。
秦广王已经落座，翻看着案上的卷宗。
“这次……”马朵朵还在想办法，犹犹豫豫地开口想让田可嘉安心。
田可嘉却笑着摇摇头，“不用了，死了就死了吧。你已经救过我一次了。”
“可是……”马朵朵又想起那具干尸空洞洞的眼睛。
“没关系的，我这辈子过得很好，做的都是自己喜欢的事。我也不想再折腾。”
马朵朵想了想，走到秦广王跟前，“能不能让她投个好人家？”
秦广王放下卷宗，像是听到了好笑的事情。“你亲自给她选吧。”
马朵朵刚想道谢，又听到秦广王说：“不着急，反正她投胎还早。”
马朵朵一呆：“为什么还早？她虽然是枉死，但是阳寿早就尽了。”
秦广王看着她，面带微笑，温柔地说：
“我怕你在地府寂寞，想让她留在地府陪着你。”
马朵朵瞪大了眼睛，见秦广王不像是在开玩笑，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留在地府挺好的，”田可嘉急声说，“我看这里和人世差不多，我挺喜欢的。”
“你听到了？带你朋友去逛逛吧。”秦广王低下头，不再看马朵朵。
马朵朵呼地一下站起来，攥紧了拳头又松开，拉着田可嘉往外走。
马朵朵离开后，白无常垂手靠近了秦广王，悄声说：
“秦广王，这样可能还是留不住。”
“就算留下来了，也不会听话，”秦广王淡淡地说，“再想别的办法吧。”
马朵朵带着田可嘉逛了一圈，见她一直高高兴兴的样子，小心地问：
“可嘉，你记得谁杀了你吗？”
田可嘉的脸白了白，咬了咬嘴唇，“我记不清了，应该是一个女人。”
田可嘉记得一个女人向自己问路。那个女人穿着宽松的衣服，不时摸着自己的肚子，似乎是个孕妇，找不到地方急得满头大汗，就好心地把她带到目的地。
把她送到小区门口，田可嘉想走，那个女人突然说肚子痛，让田可嘉好事做到底，扶她回家。
田可嘉照做了，然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生前见到的最后一副画面是那个女人的脸。然后就被白无常带到了地府。
“白无常？”马朵朵有些惊讶，“是白无常带你来的吗？”
田可嘉点头，眨了眨眼睛，“有什么不对吗？”
马朵朵没有说话，虽然大家都认为是黑白无常带鬼魂到地府，但是黑白无常一般都不会亲自出马的。更何况现在白无常是代理辅助官。
看来秦广王对自己早就不满意了。难道他就是来监视自己的阎王。
马朵朵想带田可嘉到自己的房间去，田可嘉却被禁制拦到了外面。
“马爷，”守鬼差宿舍楼的老鬼差低声提醒，“这里普通的鬼魂不能进的。”
马朵朵瞅了他一眼，猛然想起自己现在也是普通鬼魂吧，往楼里走了一步，却很轻松的走了进去。
她退了出来，和田可嘉站在一起。
自己现在到底算什么呢？
“马爷，我女儿就在枉死城中开酒店，她可以先住到那里去。”老鬼差机灵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