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将近十五个小时迁徙的急行军，此刻总算可以安心了。
只是到达目的地，一切才刚刚开始。
车队将这个大型综合商城团团包围，战士们全部下车，一半以商场为中心，严阵以待，另一半开始搬运易携带的军工设施，设立阵地关卡防范来敌。
林萧二人看着训练有素的分工，难以想象十分钟之前，有些战士竟会临阵脱逃。
二人记忆力惊人，他们甚至见到一个逃跑的士兵，路过他俩时嗓门大开，指挥工作。
“是知道丢了脸，顺便演给咱们看？再怎么演，我们又不是瞎子。”
张凤霞嗤之以鼻，训练有素是责任本分，狐假虎威便是偷奸耍滑了。
“你还真是不留情面啊，这就直接与他们划清界限了？起码比起送死，干别的事自然应该勤快些？呵。”
林萧以普通人的角度倒可以理解他们的，但因为他们还是人民的战士，所以又会厌恶。
因为职能的不同，赋予的责任就不同。作为生物来说的普通人，不残害同族并自保便是最大的人德，但在关系复杂的社会中，职能却是最吃因果的，更何况是与家国牵扯极大的职业。
尔食俸禄，民脂民膏啊！
“我跟他们本来就不是一伙的，这些人大都是死脑筋，只认定因为老祖的决定而死了很多人这一件事，以你我的视角来看不正是忘恩负义？如果你真的能让所有人都可修行，这正是老祖指引的救赎之道！况且老祖已经提前展现出诚意了，斩杀千万妖魔，再次化解虫洞，哪一个不该人们感恩戴德？偏偏选择视而不见，隐瞒真相，许多躲避的人和他们的战士都未曾看到昨日老祖的神威。也不知道现在老祖去了何处……”
张凤霞越说越气，少年意气，侠肝义胆，古道热肠尤甚长尊前辈！
林萧听了他最后一句，识海神针更是搅浪掀波，地动山摇。
“是极，比起这个我更担心，如果所有人都说谎，皇帝的新衣，假的也成真的了。”
林萧直接略过了最后的问题，他有些担心这个同龄人知道真相后是否会崩溃。与那些逃兵不同，剑仙正是激励他修行的动力，而不是保护伞。
“你是说，他们有可能谎称庄横让他们撤退的，再互相串供？”
三人成虎，更不要说庄横现在虽然法力无边，却也不过是刚刚适应，更有信仰的“洗脑”，世俗道德的枷锁只会更加沉重。
大义在前，偏偏庄横没道理揭穿。在那些上面的人看来，你庄横神通广大，体恤同袍理所当然，众人只会对你更加钦佩。
要么便收下这份虚荣，要么被质疑和厌嫌。
至于林萧的说辞，他们或许会在意一个少年的神力，但不会看得起少年的道理，只因少年年少。
“如果是你，你会怎么选？”张凤霞戏谑地看向林萧。
“知道吗？我以前还大言不惭，想要继承剑仙的遗……意志，救命水火，振兴人类。后来因为一些事，我觉得自己想简单了。千人千面，万众一心也不过是大家的苦难相同，所以才叫‘命运共同体’啊，真是可笑。而当有利可图时，便是你争我抢，头破血流倒也罢了，但却自相残杀，致人死地，无所不用其极。”
林萧忽然想起张三念的往生咒，张三超度，佛陀得道，互惠互利，和平共赢。如今再看，这才是他向往的理想世界。
他不禁更加好奇仙界了，既然都是神仙修道者，这些道理应该比他更清楚。如果说世上真有桃花源，最有可能的便在修行者们扎堆的地方。
“如果是我，与庄横互换身份，以我的性格自然是选后者。名声只是一时的，还是不如实际点，即使不能唤醒他们，至少今后心中多出一个愧疚的人，更足够警醒后世。”
“可惜，历史的车轮滚滚，众生从中吸取的教训，就是永远不会从中吸取教训。”
张三不知何时出现在两人身后，毫无征兆，两人都被吓了一跳。
“你们两个，毛还没长齐就在这儿悲春伤秋，高谈阔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七老八十的先人前辈呢。我以前在乡下的时候，闲散农人最是喜欢谈些什么国际大事，实际上第二天又要早起务农上班。”
“不过你们跟他们还是有区别的，他们没有改变的力量，却还要畅谈各种问题浪费时间，他们不是真正的发声者，但你们有这个能力。”
上一秒还嬉笑着数落二人的张三，下一句却话锋一转，微笑着给予二人肯定。
“那又如何，就像师兄说的，千人千面，难道要我们拿刀架在他们脖子上吗？或者你有什么控制人心的功法？不过这都治标不治本，人心是天生的，也真不知道这样不利于族群进步进化的同类，老天为什么要允许他存在。”
张凤霞赞同林萧的观点，也持悲观态度，不过是因为世上终究会有像他们一样的人，那么希望总还是有的，倒也不至于彻底失望。
“我没听说过掌控他人，迷惑他人的功法，至少我不会，但我知道有一个办法可以全凭他人自己的领悟，改变他人的思想观念，感动他人的人心，从而真正的互惠共赢，万众一心。”
林萧心惊不已，这老张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正大光明地偷听的？
“是什么？说来听听？”
张凤霞倒要看看这所谓仙人，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不妨猜一猜，与你们自身的职业有关。”
“我们的职业？我们还没成年的，只是学生……”
张凤霞隐隐猜到那个答案，面色复杂地看向张三。
古语有云，曲士不可以语于道者，束于教也。
见识浅薄的人没法跟他谈论大道，是因为教育的局限。
“在仙界，儒道的仙帝被冠以圣名，儒圣的大道帝位始终都被其学生传承，无有例外。虽然其他道的帝位常见于自己的弟子，也有昙花一现，再没现过身的帝位，更多都是弟子之外的人得道。为何具有教化之能的儒道经过成千上万个元会的变迁后，始终都是师徒相承？正是因为教化之功。”
“什么是元会？”
“元会就相当于你们的年单位，那儿规定的一年大概是你们的十多万年，不过这不妨碍两地的时间流速还是天上一天，地下一年。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传道本身就需要很好的教导，但别的仙帝，他的道厉害不一定代表他会教，而教化教导这种道是独一份的例外，它本身就是教导之道。你可以想象成男人才懂男人，自己知道自己最想要什么。”
“快给我cpu干烧了，我说老张，你以后要不当老师吧，我看今后社会肯定需要你这样的，到时候你再写教案，咱们回头慢慢看。至于你的意思，咱们也算懂了，我张凤霞算服气了。”
“君子动口不动手！你干嘛？别碰我！”
没想到他们作为学生，竟然忘了这么重要的方法，只是现代大多都是应试教育，真想教化，非得张三这样的神仙来编教材，语文阅读理解来了也不好使。
毫不夸张地说，如果神仙都跟这张三一样，修行的同时，要领悟这么多道理，那个顶个的都是马列唯物主义教授级别了。
张凤霞刚抬起的手尴尬放下，但还是高兴道:“真是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老张你以后是不是还要常在这儿？以后准备去哪儿任教，我去考！”
林萧也对张三刮目相看，这次算是他真心佩服和认同张三了。虽然这可能是因为两人眼界的差距，但这恰恰说明，张三的其他善意也是经过仙界社会千万年的考验的，或许他真的不该小觑天下英雄？
就在三人论道结束时，一名军人找到三人，说是之前见过的高层们要接见他们，说完也不管几人是否同意，径自离去。
“那么回到之前的问题，庄横会怎么选？”
“他必然也是选了后者，我们的猜测也大抵属实了，不然庄横回去后，队伍不会这么慢才过来，说不定也讨论了怎么给我们上眼药，这才耽搁了？”
张三带着两个少年缩地成寸，眨眼间便消失在原地。
他们刚一走，迅速便有一个领队带着十几个士兵来到十二头妖虎尸首身边。
“将这些怪物都搬上车，动作快点。”
“报告排长，我听说这些老虎好像都是那个戴草帽的人干掉的，咱们就这么搬走不太好吧？而且因为之前路口的新鲜死尸，专门腾出的一辆皮卡已经快装不下了。”
“已经到目的地了，有些车空出来也行，几万人张着嘴呢！得亏没全来，不然就等着饿死吧。”
东部战区几十万将士不可能全部过来，仍然要留下大批人手救人。
“那就放在这儿不也行？这些怪物的肉又放不坏。”
“不行，这些家伙谁知道什么脾气，都是没阅历的年轻人，万一不同意又要扯皮，让上面头疼去吧。再说，咱们又不是吃独食，等木已成舟，他们想闹也没脸说什么了。”
“排长，没必要把他们想这么坏吧，都是华夏人，搞得像俺老家田里抢水一样。再说了这些肉都是拿去孝敬干部的，咱们一点儿也没捞到，也就庄横对这些是刚需，能吃上几口。”
“闭嘴！你是指挥我是指挥？面对敌人和危险就要以最坏的结果去想，学着点！喂饱那些人，你们父母的安全也能更有保障。”
这次士兵倒不再反驳了，什么问题再大也大不过亲人，气氛也都有些沉寂，只是士兵们手脚麻利地解剖兽肉，只有排长轻声嘀咕一句。
“娘的，这五十个人真是好差事，一个没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