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要到正午的太阳还是那么耀眼,微暖的感觉隔着玻璃韩在仁也能感受到那温馨的温度。
整整一天一宿再加一个上午没有合过眼,在给大家安排好任务之后,他、赵明还有梁初可以借此机会在办公室里稍微的休息一小会儿。
直至早上九点多钟,他们三个人才从医院回警局,讨论下一步案件的侦查方向。
事情还得是从昨晚碰到声称是郑晓秋朋友的女人开始说起
姚胜雪在得知面前的几人是警察之后,就非常激动地各种询问郑晓秋的情况。
直到听到了那句“中毒身亡”之后,她顿时不闹了,而是立马栽倒在地上,昏迷不醒。
看着眼前这种情形,韩在仁赶紧驱车将姚胜雪送进离这里最近的医院,直到凌晨三点多钟她才重新转醒。
“晓秋真的不在了么?”她的声音低颤又悲戚
韩在仁站在病床的左侧,轻轻地点着头,向她再次确认了这个消息的真实性。
他看见女人的眼泪瞬间再次夺眶而出,只不过这次再没有之前的大吵大闹了。
“挺好的,她终于解脱了……”
“为什么要这么说?”韩在仁再次出声
郑晓秋就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从小学到大学就没有出过省,就连工作也选择了这座一直伴随她长大的越遥市。
在她六七岁的时候,她的妈妈不知道从哪里听说的本市下河村来了一位修行很久的道士,算命十分准确,好多事他都能断出来。
于是她的妈妈也慕名而去,带着她还有当时只有两岁的弟弟,郑晓冬。
“要是我知道这里就是晓秋这辈子的转折点的话,我就算是连哭带闹都不会让她去。”姚胜雪的后悔已经溢出了那一汪湖水,中间还夹杂着一些不明的怨怼
那位道士也正如传言,断出了很多已经发生过的事情,就连郑晓秋的父亲出过一起车祸都算了出来。
道士还说,郑晓秋虽不是大富大贵的命格,但是一辈子不会愁吃穿,而且也会有十分可观的收入。
她的母亲闻言,大喜,立刻再让大师算一算自己的丈夫和儿子会不会将来能有大的成就。
可得到的结果却是“一家里能有一个人富贵就已经十分难得了。”这样的说辞
“也就是从那天之后,晓秋就没再吃上什么好一点的东西,哪怕是半根鸭脖子。”
姚胜雪就这么缓缓道出了自己好友的短暂的一生
本来她的日子就不好过,结果没想到后面居然还有更糟的
在她九岁那年,她的父亲罹患胃癌,晚期,无钱医治,最终病死在了家里。
之后她的日子就更不好过了,姚胜雪不止一次听到过她母亲责骂她,骂她夺走了自己父亲的气运全部揽到自己身上,骂她只顾自己富贵不考虑家里人的死活。
骂她,是她害死了她的父亲
而她的弟弟,就在这种环境的熏陶下渐渐长大,变成了和她母亲一样的人。
“我记得有一次,晓秋因为实在是馋的不行了,就偷偷吃了一个她妈妈买的鸡翅尖那种熟食。结果被她弟弟逮了个正着,也开始学她妈妈骂她。”
姚胜雪说到这里抬眼看了一下韩在仁,脸上扯出了一个艰难的微笑,她自己心里也清楚,那个笑肯定很恐怖。
“我那次刚好去找她玩,气不过帮着晓秋将她弟弟骂了个够,结果晚上他妈妈就带着他找我妈理论来了。”
最终的结果就是姚胜雪给郑晓冬道了歉,家里人告诉她以后离那母子俩远一点,让她偷偷找郑晓秋玩。
“警察同志,你也知道吧,那个鸡翅尖一斤好多个呢,就算晓秋吃一个又能怎样啊,为什么什么都不给她啊……”姚胜雪的声音慢慢变小,最终只能看见嘴唇的上下碰撞。
韩在仁看见了姚胜雪使劲抓着盖在她腿上的床单,也看见了在一旁默默抹着眼泪的梁初。
就连赵明,也是无奈的重重叹了一口气
“惋惜的是,晓秋似乎也认定是自己对不起他们,所以自从参加工作以来,她的工资基本都是上交的,直到五年前,她结婚了。”
姚胜雪因为这件事跟她生了很久的气,但还是没办法扭转郑晓秋的观念,最后就只能在她快被压榨干了的时候救济她一些物质资源。
她一个朋友都没办法忍受这样的日子,更不要提郑晓秋的丈夫,他们在结婚的第三年就办理了离婚手续,那时她的孩子只有两岁。
“这么多年我一直坚持不懈的劝说她远离那母子俩,但她还是不忍心,直到最近,她有些动摇了。”
一个月前,郑晓秋跑来找姚胜雪,说她无意中听到她母亲已经给她的弟弟准备好了八万的彩礼钱。
“你们知道五年前晓秋的嫁妆她妈妈给了多少么?”她语气轻蔑,还带着一丝的嘲讽的伸出五根手指“只有五千块,要不是她老公不计较,这婚都结不了。”
“你朋友的遭遇,我深表同情,那按照你的阐述,你是认为郑晓秋很有可能是自杀,对吗?”韩在仁感觉眼前这位女子叙述的故事快要告于段落了,适时发起了提问
听到“自杀”这两个字,姚胜雪原本刚刚垂下的头又瞬间抬了起来,抽动的嘴角是欲言又止的表达。
“我不知道,或许,也有别的可能。”姚胜雪斟酌了一下,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为什么?”
“因为,就在半个月前,她买的双色球,中了五十万。但是她还没有去兑换。”
这个信息倒是让韩在仁大吃一惊,昨天他们在搜查郑晓秋的住址时,根本没有发现什么彩票。
“你怎么知道?”
“当然是晓秋告诉我的,我当时建议她就算不考虑自己也要考虑考虑孩子,她儿子今年四岁了,以后都是需要钱的。”
听到这个线索,韩在仁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头“这件事还有谁知道?”
姚胜雪摇了摇头“不知道,我只知道她告诉了我。”
“那她的儿子呢?”
“之前一直在我家,但是我最近要出差,所以就把孩子送到他父亲那里去了。”
“在哪个彩票站?”赵明适时提了个问题
“刺槐大街那里有个地下商城,里面有一家。”
看着一直处于伤心的情绪中无法自拔,韩在仁也不好再过多的问下去“还有什么线索能够提供给我们吗?”他开启了结束语。
姚胜雪想了想“还有一点,我想,她妈妈应该是不会主动跟你们说的。”
“是什么”
“晓秋住的这个房子是她买的,但房产证上是她弟弟郑晓冬的名字。”
显而易见,她的母亲又逼着自己的女儿给她弟弟买房子
知道了这个消息,那之前的疑问就有了一些清晰的指向,她的这个弟弟将会是接下来重点排查的对象。
“那你好好休息,我们就先不打扰了,”说着韩在仁就要带人离开病房
但一直闭口不言的梁初这是却开了口“郑晓秋,是不是很喜欢卜卦?”
听到这个问题,姚胜雪像是也反应过来什么了似的,微笑作答“你们是不是看到那张字条了。”
梁初从一堆证物袋中,找出了那烧了一多半的纸条,举在她眼前“你说的是这个么?”
病床上的姚胜雪点着头“这不是她卜的,是我背着她起的卦,看完就烧了,没想到还真的没烧干净。”
“你会梅花易数?”
“浅学了些皮毛罢了。”
半个月前,郑晓秋突然打电话将姚胜雪叫到了自己家里来,想要让儿子暂时借住在她那里。
姚胜雪当然同意,她起了个大早,早早地就来到了郑晓秋的家里。
可那天的郑晓秋让姚胜雪觉得有些反常
她记得那时是早上八点钟,郑晓秋在将她迎进门之后,给她倒了杯开水,之后就自顾自的坐在那架钢琴前,开始弹着那首《今夜无人入睡》
就因此起卦,得到了火雷噬嗑的卦象,以及上九爻的卦辞
姚胜雪因此还特地嘱咐了郑晓秋,让她不要理会她母亲那一哭二闹三上吊的烂招数,更不要心软,孩子才是最要紧的。
她笑着答应了
“原来如此,郑晓秋也不知道你卜了一卦是吧。”梁初算是了解了真正的原因了
她不置可否
离开了医院,他们马上赶回了警队,经过这么长的时间,在物证方面也收获了新的线索。
广场上郑晓秋旁边的那个饭盒里面装的米粥经过检测确实含有大量的三氧化二砷。
呕吐物中也有相同的成分
售卖砒霜的记录里并没有出现与死者有关系的人的名字
饭盒上面只有死者一人的指纹,而且还是多枚
从监控记录显示,死者确实是在中午的时候到达的那栋家属楼,在下午六点从那里向嵩山小区折返。
“那个饭盒死者是一直都待在身上的么?”韩在仁询问着蒋家林
“是的,所以我们无法确定这个米粥是她什么时候装在里面的。”
“那就去郑晓秋公司问一问,将菜谱要过来对一下就知道了,你和魏晓晓一起去吧。”
韩在仁又看了一眼新带回来的证物,将它交给了吴子晨,顺便带给郑娟。
“周雨泽,你和孙希现在去一趟刺槐大街,那里有个地下商城,找一家彩票站,去询问近期是否有人中了五十万,来没来兑奖。”
韩在仁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一瞬间觉得脑袋发懵
“那个,剩下的人,着重调查一下死者的弟弟,郑晓冬,看看他最近有没有什么反常的举动。”
这个人,竟然在自己亲姐姐死后连个面也不露
……
借着温暖的光亮,韩在仁渐渐进入了深度休息的状态,周围的一切都随即陷入了寂静。
指针走的其实并不算快,最终将韩在仁重新叫醒的并不是那个饥肠辘辘的肚子,而是办公桌上那一阵针的震动声。
虽然他自从昨天晚上到现在连口水也没怎么喝上
他闭着眼睛,根据声音的方位,将手机摸索到了自己的眼前。
来电显示:任自玉
“怎么突然……”韩在仁的话才说了一半,就被对面的人给硬生生的打断了
“队长,你前几天遇袭了是吧,这么大的事怎么不跟我们说呢?”任自玉的声音虽然依旧平稳但韩在仁还是听出了一些埋怨
韩在仁起身走出了办公室,来到卫生间,一边听着任自玉的埋怨一边打开水龙头,接了一小捧的凉水,将其尽数倒在了自己的脸上。
冷上加冷,果真是最好的醒神汤,他瞬间觉得疲乏已经一扫而空。
“也没受什么伤,而且我已经报告给上级了,就是让宛宛也受到了惊吓,还是有些过意不去的。”韩在仁回答
“那是些什么人?”任自玉的声音明显小了很多,像是在防备着其他人偷听
“诺亚莱德你还记得么?”
对面明显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然后带着些不确定回答了韩在仁的问题“是,之前咱们比赛遇到的那个吗?”
“是的。”
“他不是厄日瓦拉的么?大老远跑到这里来干什么?”任自玉是一万个不理解,而且还袭击曾经帮助过他的人
“就是单纯的冲我来的,不过现在已经没事了,你就不要问了。”韩在仁不想再透露太多
看韩在仁并不想说出其中的细节,任自玉也没有刨根问底“算了,你没受伤就行,要不是白辰昨天一个电话打到宛宛家,我们都还不知道呢。”
“白辰?他怎么想起给宛宛打电话了。”
任自玉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这不是快到宛宛生日了么,白辰上次有负人家的嘱托,所以想着赶紧弥补一下,结果没想到歪打正着打听出这件事来。”
韩在仁看了一眼办公桌右上角的日历,确实,离阴历十一月十三就只有一个星期的时间了,自己忙的真的忘了。
“这么说,我得给宛宛备个大礼,毕竟让人家经历那种险境,我还没能护得了她,已经是重大过失了。”
“没关系,你可以把这件事交给白辰去办,他已经订好机票了,估计也就今明两天就能到你那里了。”
“啊?”韩在仁这回真是一个头两个大了“这不还有时间呢么,他着什么急?”
任自玉在电话那端也很无奈“谁让人家现在只是一个闲散的富二代,天天都有空,而且正好去看看你,发生了这么多事,我们也挺担心的。”
韩在仁自然是知道是哪些事“谢了,我还扛得住。”
“跟我们就不必客气了,我这两天班上有事请不了假,我尽量在宛宛生日前赶过去。”
电话的那端,韩在仁明显感觉到声音开始变得嘈杂,一下子来了很多人。
“那你赶紧工作吧。”韩在仁适时挂断了电话
说到了宛宛的生日,韩在仁也突然想起,自己给安贤羽过的唯一的一个生日应该就是在年初的时候,惊蛰的第二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