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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刘山吐完,拥堵的胃舒服多了,他抹了把脸,继续叫骂道,“韩灵小儿,无耻之徒,有爹娘生没爹娘教,活该是个孤儿。”

听到这刘夫人顾不上嫌弃,连忙上前捂住他的唇,在他耳边小声道,“快别说了,若是传出去,你们翁婿之前该如何相处?你这不是害了好好吗?”

说到这,刘山的眼角湿润了,抱住妻子的腰不松手,瓮声瓮气道,“怕是已经害了。”

酒醉的刘山现在心头只有一个念头,那便是他害了自己的女儿啊!与韩灵那样冷酷无情的人成婚能有什么福可享?

他承认是个贪心的人,既想要高官厚禄,又想要女儿幸福。

他呜呜哭出声,叫嚷道,“我如今是次辅了,若那王八蛋敢对好好不好,我拼了老命也要让他付出代价。”

……

这厢刚走进韩宅的韩灵刚得到手下的密报,对刘山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

他垂眸看脚下的门栏,刚抬头便见刘好朝他走了过来,端正的站在道路一侧迎接他,“夫君,你回来了?”

韩灵点了点头。

刘好犹豫片刻,上前一步,挽住韩灵的胳膊,“今日公务繁忙吗?累不累?厅堂已经备好了饭食,就等你了。”

韩灵垂眸看她,她害羞的撇过头,韩灵便也转过头,随着她的步伐一起朝厅堂走。

韩灵刚在椅子上坐下,刘好便夹了一筷子鱼喂到他嘴边。

这一番动作倒是将韩灵弄的不知所措,将鱼吃下后,拿起桌案上的筷子,“我自己来便好。”

见韩灵疏离至极,刘好有些失落,睫毛轻眨,将眸子里的水光眨去。

韩灵道,“我时常有紧急公务在身,不知何时规家,日后吃饭不必等我。”

刘好戳了戳碗中米饭,突然觉得这满桌饭食都不香了。

她未说话。

韩灵继续道,“府中人少,难免清冷,你若是嫌无趣,可回娘家与亲人团聚。”

刘好抬起头,忍者害怕直视着韩灵,轻声问道,“你这是在赶我吗?”

“没有,我只是怕你不适应这里的环境。”

刘好接道,“可我嫁给你了,迟早要熟悉这里的环境……和你,我的夫君。我嫁给你了,日后你便是我的倚仗与退路。我们该是最亲密的人,难道要一直这般疏离下去吗?”

韩灵未说话,他素来不喜与人亲近,刚才说那番话也意在和刘好撇清关系,希望她日后与自己不要太亲密。

比如以往他归家时没人会出来迎接,比如从来未有人等他一起吃过饭,比如从来未有一个人要与他做最亲密的人。

这一切的一切都让他无所适应。

所以便到此为止吧。

刘好给自己夹了一筷鱼,咀嚼两下突然被鱼刺卡住,呛的眼泪花都出来了,福珠慌了神,拍了拍她的背对她道,“夫人,你等等我去厨房给你拿醋。”

韩灵见她难受的样子,连忙起身,“张嘴,我看看。”

刘好转过身子不理他。

韩灵无奈,只得重新坐回自己的椅子上。

福珠拿着醋来了,“小姐快喝。”

刘好咕噜噜喝了一大口,被酸的五官拧在一起,却莫名可爱。

只是出了这事,韩灵却无心吃饭了。

刘好见韩灵不动筷,便扒了一口米饭示意他,“你累了一天该饿了,快吃啊。再说这么多菜,不吃便全浪费了。”

韩灵望了一眼她已经恢复元气的脸,嗯了一声,吃饭的间隙余光从她面上一闪而过,见她吃的双颊鼓鼓的,不紧觉得好笑。

同时心头闪过一个念头,她与她的父亲倒是不一样。

从小没有父亲母亲关爱的韩灵不会明白一个道理,即使杀人如麻、坏事做尽的亡命之徒,一但有了孩子,便想将他教养成天下最良善,品行最端正之人。

这天下的善恶曲直自有一番定论,他们可以容忍自己践踏他们,因为他们想得到更多的利益,可却希望自己的子女能被限制在这个框框内,成为一个人人称赞之人,开心快乐之人。

因为子女的出生原本就寄托了父母的期许。

吃完饭后,韩灵去屏风后洗漱。

因刘好的要求,他们婚后便没有分房睡,只是一个睡在床上,一个睡在地上。

福珠见韩灵在洗漱,胆子便大了些,小声打趣刘好,“夫人,刚才你可是故意的?你十岁的时候便不会犯吃鱼被卡住的错误了。”

刘好极爱吃鱼,对剔鱼刺自有一番研究。

她弯唇轻笑,年轻的脸上浮现一丝红晕,娇妍可爱,“被你发现了,当时那种情况我要不假装被卡住,下一秒就要被夫君赶出这里了,我刚嫁过来便被赶出去,那多丢人,到时候我沦为京城的笑柄,还活不活了。”

福珠也抿嘴偷笑,“夫人,你这般可爱,韩大人定舍不得撵你,只是我最近见你对韩大人十分亲近,可是爱上了他。”

刘好轻笑一声,拉住福珠的手,“福珠,我给你许配个人家可好?当你真正嫁了人你便会明白,爱是婚姻中最没用的东西。人们想要的哪个都应比爱更重要。”

“夫君待人疏离,那我便热情粘人些好了。我不求夫君爱我,只要与我相敬如宾,尊我敬我便够了。这样外人看来便不会笑话我们,我们也免了许多闲言碎语,最主要的是若爹和娘以为我们俩感情很好,便会对我少操许多心,我不想让他们不开心。至于我,我自然是希望有人爱我的,把我捧在手心疼,但爱太奢侈,我是不敢奢求的。”

福珠有些心酸,夫人明明年级这般小,对于爱情却没有期待了,一心只想做好韩家妇,与韩大人维持好表面关系。

只是他们不知道的事习武之人向来耳朵灵敏,虽然主仆俩说话极小声可这些话还是一字不落的落入了韩灵耳中。

他从浴桶里站起身,用巾帕擦干身上的水渍,披上一身干净白袍走了出去。

他让福珠出去,他极不喜欢与外人同室而居。

刚开始与刘好同室而居时,他数次忍不住想走出这道门,但他告诉自己她是自己的妻子,硬生生的克制住了这种想法。

如今倒是习惯睡觉时身边有她了,也习惯了屋内若有若无的香味。

……

谢蕴正挑灯批着奏折,福伯站在门外敲了敲书房的门,“主人,来客人了。”

谢蕴合上奏折,“让他进来。”

福伯将门轻轻推开,待客人进去后便将门关上,自己则守在门外。

来人竟是孙楚。

孙楚弯腰向谢蕴行了一礼,随后道,“韩大人让我向首辅报个信,现下李总督已经脱离了危险,路上遇到的刺杀之人,也活捉了,现如今正被关在北镇抚司严刑拷打着。”

谢蕴问,“可查出那伙刺客的底细?”

孙楚摇了摇头,“那群杀手来自民间,但嘴极严,尚未问出有用的信息来。但韩大人让我转告您,这伙杀手的组织似乎极为庞大。”

这群杀手来自民间,谢蕴叹口气,“看来民间也要不太平了。”

谢蕴收到胡珠的来信后便多做了一手准备。贼人既然想通过下毒索李崇简的命,便不会平安让他回到浙江。

谢蕴让谢家兄妹护送郝嘉的同时还去寻了韩灵帮助。

韩灵消息灵通,且手下高手众多,是保护李崇简的不二人选。

只是韩灵身份特殊,且手下鱼龙混杂,一不小心便会受陛下猜忌。

谢蕴不是没想过这些,只是眼下保住李总督的命才是最重要的。

韩灵也明白其中关窍,但他没有犹豫,当即便派了数十锦衣卫前去保卫李崇简。

如今锦衣卫中韩灵最信任的人便是孙楚了,因此特派孙楚来向谢蕴传递消息。

孙楚从谢蕴的书房里走出,飞身跃过城墙,身影很快与黑暗融入一体,看不见了。

福伯一直望着孙楚走远,垂下眸子喃喃道,“若我儿能平安长大,不知如今是什么光景”,肩上突然搭了一只手,谢蕴不知该如何安慰福伯,便没说话,只是静静陪他站着。

倒是福伯安慰起谢蕴来,“主人不必忧心老奴,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老奴要朝前看呐。”

谢蕴道,“我陪你一起朝前看,不至于让你孤单。”

福伯突然就笑开了,眼角有些湿润,“幸好此生遇见了主人。”

两人闲聊片刻,福伯突然感叹道,“他们都是好孩子。年纪轻轻便肯为家国大义奋不顾身,我们大许有他们在群年轻人在,正呈现一番欣欣向荣之态啊。”

福伯说的是谁呢?是韩灵,是孙楚,是谢宁远,是谢宁瑶还是陆曜?

或许是又或许不是,天底下有抱负知大义懂付出的年轻人千千万万,怎能数清呢?

谢蕴突然想到了陆商。

福伯将披风披到谢蕴肩头,“主人,夜深了,风大,回屋歇着吧。”

谢蕴嗯了一声,抬步朝前走去,走了几步突然停住了,他回身对福伯道,“福伯,你总不愿改掉对我的称呼,可你知道的,你在我心里从来就不是这谢府的下人,而是亲人。”

福伯笑道,“我知道的。”这也是他第一次没有用奴自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