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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凡是景启所需的药草都是柳长青亲自去采买回来,为了防止有人在这上面做手脚,他都是成船的进货,然后从里面挑出一两个来用,谨慎又小心。

第五日的傍晚,景启终于在醒了过来,当时张神医正为他针灸,一针下去人便睁开了眼,张神医老眼昏花一时没反应过来,跟景启对视了半晌才发现人是真的醒了,滇穹听到这消息拔腿就跑,到了门口才发现自己是端着碗跑来的,而且半道上竟然还跑掉了只鞋。

见人醒了,这悬了多日的心总算是踏实了下来,但滇穹不敢大意,甚至比之前更加警惕,萧王府的守卫是一天一换,巡逻时间也是不定时,向来松散的萧王府被他这一番整顿,当真变成了铁桶。

景启大病初愈,四肢无力无法行动,口舌也拙笨的说不上一句整话,但明眼人都看的出来,将军很急,恨不得立刻下床去,而且性情大变,将军从前是不爱喝药的,不管是大病还是小伤,只要能不喝药他是绝对不会喝的,可这次倒是例外,他不但配合着喝药,而且柳长青送来的补品他也照单全收,哪怕是吃撑了也硬着头皮将补药喝个精光。

最先发现将军异样的是张神医,因有次他来送药,竟然看到将军挣扎着想要下床,他那咬紧牙关,撑着手臂拼命想起身的狰狞模样当真是吓到了张神医,他说自己从未见过这么疯狂的病人,甚至还起了想要将人绑在床上的念头。

滇穹为了让景启宽心,便每日都将山丹和马铸秋寻人的进展告诉他,谁料不说还好,越说景启反应越大,一门心思的想要往外跑,就在滇穹为难绑与不绑之时,手底下的亲兵突然来报,说是柳长青把将军偷偷带走了。

将军如今口不能言,手不能动,一旦出去这戒备森严的王府便是敌人眼中的活靶子,柳长青的确手上会些功夫,可一旦出了事,只怕是自顾不暇,更别提护得了将军了。

柳长青推着轮椅走出小巷,逆穿人流去了城外,他推着轮椅顺着墙根走,战事刚歇,匠人们正在拉石头修破损的城楼,城门口倒下的尸体被人用板车成车成车的拉走,拉去荒郊野外的深坑,待尸体都抬了去,便要一把火烧个干净,不然日后天气转暖,这么多的尸体只怕是要引发瘟疫。

对此皇上还特意下了圣旨,让人将艾草成堆的焚烧,好好去去战时的血腥气。

老汉在城门口烧艾,整个城门被熏得烟熏火燎的,再加上天色阴沉,衬得城门像道鬼门关。

木轮压着雪声前进,柳长青半幅身子隐在烧艾的烟雾中,他看不清路,只能推着轮椅缓步走,木轮下突然传来咔嚓一声闷响,轮椅似乎被什么卡住了,柳长青蹲下了身,只瞧车轴里卷进了一截被鲜血染红的链条。

柳长青瞧着眼熟,但一时又想不起这链条的出处,只好收起了铁链接着往前走。

城墙伤痕累累,炮灰兵器随处可见,景启目光像是贴在了城墙上似的,一寸一寸细细的找,当他看到那一处鲜红时,顿时眼前一亮,慌忙攥住了身下的车轮,车轮一顿柳长青就明白了。

柳长青看着被炮轰的乌黑的城墙,问“是这吗将军?”

景启轻声回应,指着血下半掩的血污,他想说什么,但却舌根发硬,只能发出不太好听的哑声。

柳长青随手捡起一把断剑,顺着景启所指的方向,将厚雪铲去一边,积雪下是一摊早就发了黑的血污,柳长青顺着血污挖去,不过片刻忽的停了下来,他凝眸细看,竟然从雪地里捡到一截断了的铁链。

柳长青将那截沾满血污的铁链拿了出来,两条链子一对比,竟然是同一条链子,景启也看到了,眼神显然变得有些慌,柳长青瞬间明白了,将链子交给景启后,捋起袖子卖力的铲着雪。

“将军!”柳长青扔了断剑,推着轮椅到了那城墙底下“将军您看!”

城墙底下留了一行马蹄印,虽是早已失了鲜红的颜色,但乌黑之中透着血腥气,旁边又有白雪做衬,使得那印记更是显眼了。

“将军,这便是您要找的血月牙。”

柳长青说“您要找的既然在,那便说明军师也还在........”

一不留神竟然说漏了嘴!

柳长青看着景启的脸色,试探道“就是不晓得军师是被谁掳走的,现在人怎么样了。”

景启面上冷然,瞧不出什么来,柳长青只当他没听到自己方才说的话,推着轮椅顺着马蹄印往前走。

马蹄印绕过城楼,向远处疾奔而去,地上留下的血迹渐渐轻浅,不过几步便消失的干干净净。

柳长青从雪里捡到了一个令牌,只一眼便认了出来“将军,这上面刻的是尧光族的族徽,兴许....兴许是军师落下的........”

景启看着手中的令牌,指腹摩挲在令牌背面的砍痕上,空中起了风,刮得浓烟像团散开来的厚云,柳长青被呛的咳了几声,不敢在风口停留太久,推着轮椅就往城里去。

一只白鸽从空中飞过,穿过浓烟一头扎进了城去,柳长青看着它远去的背影,打趣道“要是将军的小鹰还在,就这鸽子一天能抓个十来只,放在大铁锅里熬上一锅,够三大营的兄弟打牙祭了。”

话音突地一顿,景启和柳长青几乎同时想到了一件事,景启攥紧了令牌,而柳长青的声音因激动而变得颤抖。

“将军,您的鹰哨放在哪儿了?”

长鞭横甩在皮肉上,发出了惊心的声响,皮开肉绽的同时数道血线顺着胸膛划落,将那本就血迹斑斑的衣裳再次打湿,少年骂骂咧咧的连甩了好几鞭,那人被捆了双手吊在梁柱上,披头散发的像是没了意识,吊在暗室任由他肆意抽打,连声痛呼都没有。

“少在老子面前装死!”少年啐了他一口,将酒倒在了长鞭上“我可不是那怜香惜玉的将军,也不是疼你入骨的师父,你若是听劝,把该说的都说了出来,我保证不会为难你,可你若是软硬不吃.....”

长鞭呼啸而来,鞭子破开了皮肉,烈酒的浸入使伤口的疼痛增加了数倍,饶是人生了钢筋铁骨怕是也撑不住这么一鞭子。

少年听到了那闷哼声,憋了半天的气总算是舒坦一些,少年晃着鞭子,得意洋洋的看着他“想起来了吗?天陵宫暗门的钥匙到底在哪?”

那人微抬起头,乱糟糟的发后露出一双秾丽的狭眸,少年见他有话要说,晃着鞭子走了过去“老实些!敢乱打主意,我便整死你!”

少年刚一走近,那人张口就啐了他一口血水,他虽是被吊着,且又周身狼狈,但那眸中却不曾服软半分,凌厉一眼震得少年猛地向后一退,一时忘了这不得了的人物早已被自己锁了琵琶骨吊在了木梁上。

“怪不得师父看不上你!果真是个不入流的!”他沙哑着声音道“杂种到底是杂种!”

“杂种不入流?”

少年反手将脸上的血沫子一点点擦掉,笑的又冷又毒“大晟超的那位杂种不照样上了你的床,你与他白日宣淫时怎么就没嫌过他不入流,他那样的人,你都爱的死去活来,我这个杂种你倒是瞧不上眼了!”

少年说“若是往前推个几十年,他就是跪在我面前给我舔鞋都不配,不过就是有个厉害的母亲而已,抛去他的娘,他哪儿样能比得过我!”

那人笑了,笑声中充满了嘲讽和鄙夷,少年一改反常,不但没有暴怒,反而还温声细语的同他说话。

“你怕是不知道吧!你的小杂种以为你死了,他心如死灰,早已没了活下去的念头,他的副将,就是那位近来高升的滇家大朗,他正在让人打造棺椁,规格正是亲王独有的。”

少年唇畔笑意渐深,痛快又残忍的说“宫里有御医,宫外有神医,大晟朝这么多的人,怎么就没一个能救得了他的命。你知道为什么吗?哈哈哈哈哈!因为所有人都不想他继续活下去!”

浸了酒的鞭子狠狠的抽打在那人身上,少年几近疯狂的狂笑,他甩着鞭子说“兔死狗烹,鸟尽弓藏,他这铁掌将军的势力也该到头了。”

隐在隅角的人走了出去,长鞭在他身后响的惊心,而他却没有因此停留一步,近身前来迎他,未曾开口便被他一语问的语塞。

男人问“萧王如今到底怎样?”

近身不敢隐瞒,只能硬着头皮照实了说“探子入不了府,只听喂马的汉子说,萧王昏迷不醒,药石无用,怕是不大好。”

“姓张的不是早去了吗?”男人沉着脸问“这天底下还有他治不好得病?”

近身说“张神医虽是医术过人,但终究也是个凡人,治病在行,治心可就为难了,更何况萧王当初可是亲眼看到尧光族长中箭的,怕是早没了求生的念头,只想随斯人一同去。”

男人一拳砸在柱子上,震得水榭积雪簌簌震落,他紧皱着眉,懊恼道“早知道就下手晚些了!”

近身“要不咱们把尧光族长还活着的消息传出去?”

“不成!这出戏才刚开场,得再等等才行。”

男人沉思片刻,沉叹一声道“想办法去见那个姓张的,告诉他,就说我说的,萧王若是薨了,他便跟着一同陪葬!”

近身应了一声,目光又转向了暗室,雪落无声,隐约中能听到长鞭破开皮肉的声音,他顿了顿,问道“祭少爷近来兴奋的紧,昨儿个盘问了族长一晚上,今儿又来问,族长旧伤未愈,怕是经不得这样拷问,祭少爷向来听您的话,要不,您劝劝?”

男人眸中锋利,只一眼便叫近身毛骨悚然“酒未到开窖前不得出手,等时机成熟,我自会救他出来。”

近身后背冒了冷汗,他深知今天自己说了太多不该说的话,但一想到暗室里正在发生的事,他一时没忍住,将话说出了口“祭少爷年轻,又不知轻重,若是一个不小心将人弄过了头,日后那个人问起来,咱们要怎么回答?”

“若是没他的授意,你当那小子哪儿来的狗胆敢残害同门。”

藤蔓上落下一片枯黄的紫藤叶,男人伸手接过,薄叶冰凉,触之指间生寒,男人指腹缓擦过叶脉,沉声道“好在他心里还是有些忌惮的,不然这会子动的怕就不是鞭子了,若他真无法无天造下了孽,别说他师父,就是整个尧光族倾力相护,我也得要他以命相抵,给他们两口子赔罪。”

羌齐锤了锤酸痛的腰,强忍着疲惫将那口大铁锅洗的干净,解了围裙正要回去睡时与闯进来的人撞了个满怀,羌齐一屁股坐倒在柴火堆上,柴火上的小刺扎的他哎呦一声蹦了起来,羌齐揉着屁股,没等骂出声来便被眼前铁青的脸吓的一哆嗦。

“有..吃的吗?”山丹跑了一路的马,劈头盖脸淋了一整天的雪,这会脸色泛青,再衬着幽黄的烛光,跟半夜上门索命的冤魂似的。

山丹饿的无力,说话都打着颤,那肚子倒是争气,替他发出一阵惊天动地。

“你回来的可真是时候。”羌齐重新系上了围裙,故意问他“给你烧个白菜豆腐汤?”

山丹搓着冻得发白的手,从筐里拽出根萝卜来啃,他当真是饿坏了,狼吞虎咽连上面的叶子都给嚼了,忙成这样还不忘抽出点空来骂人“你就缺德吧!早晚让雷给劈了。”

“骂人倒是中气十足。”羌齐在大铁锅里煎了五个鸡蛋,又切了小半斤的酱牛肉,沿着锅边贴了十几个面饼子,将坛子里的腌萝卜干,腊八蒜,还有小酱菜整整齐齐摆了一盘子。

待锅里的水开,他又下了三人份的酸菜肉丝面,汤汤水水摆了整整一桌。

山丹风云残云了一桌子的菜,幸亏羌齐准备的分量足,但凡少一点,那桌子怕是也要被他给啃了,羌齐看的直摇头,咂着嘴打趣他“我总算是知道三大营为什么这么穷了,赶明你也别上阵打仗了,索性乔装打扮混进他们的阵营去,不消三天,保准吃垮了他们。”

“那得你也去才行,别人做的饭,我吃不下去。”山丹这会才得了一点暖和气,脸色也好转许多,不像方才煞白透青的,他瘫躺在柴火堆上,满意的拍着肚子,感叹道“幸好有你在,不然今天怕是真的要交代了。”

羌齐就着烛光刷锅,累得腰酸背疼,他锤了锤腰,随口道“没了我你不会上街去!一个大活人还能在这王爷府生生就给饿死了!”

“别人做的没你做的好吃。”山丹餍足的打了个哈欠,慢慢的眯起了眼睛,声音在摇曳的烛光中有着飘浮“你做的饭,我能吃一辈子。”

刷锅的手猛地一顿,不过一瞬便又利落的干起活来,羌齐“这辈子光挑我做的饭吃,那以后娶媳妇了怎么办?”

山丹憨笑一声,伸长了腿“不娶,跟你凑活着过一辈子,再说了,我这样的人品样貌,怎么就配不上你了!咱俩也算是郎才郎貌。”

脱了这身盔甲,山丹就是清秀的江南儿郎,虽然胸无点墨,但这幅皮囊看起来,倒是有些翰林院小公子的意思,羌齐样貌没山丹那么白净,但眼窝深邃,菱角分明,是正儿八经的的北方男儿,除了走路蹒跚外,那是既能颠锅举勺,也能上战杀敌,能文能武,是战场居家必备的好男子。

他与山丹站一处不但不会拉垮,还会因身材高挑,气势反压山丹一头。

“你愿意打一辈子光棍就自己打去。”羌齐说“我可是要成家的人,”

山丹哼哼唧唧的说“有我在,看谁敢嫁与你!新房的门我都给你锤了!”

羌齐不与他扯皮,转了话题问“你都回来了,马铸秋人呢?”

“去靖王府了借兵了。”山丹打了个哈欠,翻身侧睡在柴火堆里“等他回来我就得走了,这一去又得好几日,滇穹怕是也得走,我们这一去府里怕是剩不了几个自己人,有什么事你多跟少东家商量,别叫人欺负了。”

“你不在便没人欺负我了。”羌齐放慢了动作,洗完声渐轻“好端端借兵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这些天我跟老马叫花子似的在外溜达,能为了什么!”

山丹往灶台那边蹭了蹭,靠着灶台的余温阖上了眼,他的声音有些轻,透着昏昏欲睡的疲倦“少东家说军师兴许还活在,眼下不易兴师动众,皇上太后又靠不住,只能借兵夜出,潜入尧光族一探究竟。”

“尧光族?”

羌齐“你的意思是军师是被尧光族的人带走的?少东家为什么会这么说?他是查到了什么吗?”

山丹声音中透着浓浓的困倦,他打着哈欠说“具体我也不是很清楚,只听说少东家捡了一个令牌,从令牌上看出了问题,对了!将军卧榻已久,此次是万万去不得的,滇穹正跟少东家商量,看看是把将军托付给靖王,还是少东家留府里照顾。”

羌齐将碗洗净放在干净的桶里沥水,拿了抹布去擦桌子,山丹半只脚都进了周公院,还不忘交代他“不管将军托付给谁,老羌你都得守在他身边,万不能....叫人再伤了将军......”

声音渐沉,最后彻底归入了平稳的气息,羌齐擦完桌子,又把灶台擦得干净,烛油顺着蜡烛流淌,从青花烛台上溢了下来,一滴滴鲜红滴落灶台,像枝头坠落的花,无声的落在灰白的灶台上。

羌齐解了围裙,吹了烛火走出了厨房,在迈出厨房的那瞬间忽的又顿住了,回过眸去,雪光透入窗子,落在山丹身上,像一条干净的绒毯盖在他身上,羌齐半身隐在黑暗中,目光也一同隐晦的让人瞧不出来。

羌齐走了出门,身影被寂静的月色缓缓拉长,长廊铺落着触目惊心的白,羌齐走了过去,踩雪声微弱,但却成了此处唯一的声音,夜色深重与雪色相融,他行走在白与黑中,身上的亲和随着步伐缓缓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从未有过的阴郁和沉重。

羌齐走过长廊,推开了早已被府人遗忘的后门,随着吱的一声推门声,黑暗又归于了素日的寂静。

空中又落了雪,将那脚印一点一点掩盖了起来,白色笼着萧王府,干净中透着砭骨的阴冷,像是挂满了丧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