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在原地的红衣主教弯下脊背,与泠妩平视。
他用着慈爱到能让暮那舍皱眉的语气问泠妩:“你看,主教说过的,教皇冕下他其实是个很温柔的人,对不对?”
泠妩点头。
落在红衣主教眼里,就像是被精心打扮过的洋娃娃,在对他点头一样。
第二日,准备前往大陆最西边的红衣主教离开前,和泠妩说:
“等主教回来,就给辛西娅带大陆上最漂亮的洋娃娃。”
“可是若拉说,圣女不能玩洋娃娃。”泠妩摇头。
“啊,这个……”红衣主教顿了顿,随即露出笑容,“伟大的光明神允许的话,也是可以的。”
泠妩若有所思地点头。
红衣主教忍住想摸小姑娘脑袋的冲动,上了马车。
此去多有波折,也不知道回来得多久,只希望辛西娅能一直保持纯真。
“我虔诚地祈祷,伟大的光明神能因尊敬的圣女冕下,而感到喜悦。”他闭上眼睛,握紧权杖,于胸口画十字。
红衣主教带走了一半的神殿教徒,冷冰冰的神殿又冷了许多。
一个月后,日常祈祷完的泠妩,将软软的粉垫子送给了暮那舍。
她双手递上,等了许久暮那舍才迟疑着接过。
手下的垫子是他鲜少感受过得柔软,还带着小姑娘身上如霜雪天里绽放红梅的冷香气息。
“这是辛西娅送给教皇冕下的软垫,辛西娅想,教皇冕下一定会喜欢的。”
“你不需要了吗?”暮那舍碧蓝色的眼睛平静。
此刻正值初夏,他长至脚踝的金发和庄严肃穆的白金色衣袍,也没有沾染半分热意。
而他面前的小姑娘也是如此。
“辛西娅以后都不需要了。”泠妩摇头。
今日的祈祷里,祂说以后的她都不需要再跪拜了。
所以这个软垫也就没有了用武之地。
无论暮那舍要与不要,都是她刷好感的好时机。
毕竟没什么比奥莱大陆唯一且至高的教皇冕下也信仰自己,来的更能鼓舞信徒们心的。
暮那舍没有收下,却还是感谢了她的好意。
泠妩没强迫,而是将软垫托付给了若拉。
若拉高兴到手足无措,却不敢收,“若拉很感谢圣女冕下的馈赠。但我想,在神殿里,应当没有人敢收下光明神赠予您的礼物。”
“是这样吗?”泠妩问。
“当然,毕竟这是光明神第一次赠送如实质性的礼物,无论是谁都会将之珍藏的。”
“那辛西娅也将之珍藏起来。”泠妩补充道:“和若拉赠送给辛西娅的金箔糖果一起珍藏。”
泠妩的无心一说,让以后的若拉哪怕见到如麻雀般热情的希莉雅时,也没了喜欢。
毕竟,眼前的小姑娘可是将她放到了和光明神一样重要的位置。
若拉想,如果有天灾厄来临,她一定会义无反顾地扑在圣女冕下的身前,为她遮挡所有的利剑!
泠妩将软垫放好,思索着。
在辛西娅残损的幼年记忆里,记得去西大路的是暮那舍,而不是红衣主教。
但无论是谁,也无法更改西大陆被灾厄蔓延,光明不降的可怕末日。
总之辛西娅长大后,西大陆已经无人能够踏入,听说那里乌鸦遍布,恶灵肆虐,是神明的厌弃之地。
所以每当出现异教徒,都会被信徒们驱逐去西大陆。
之后,西大陆更是成了恶徒们的狂欢之地。
最后的结果,辛西娅猜测,应当是被光明神偏爱的希莉雅出现,祈祷光明重新降临西大陆,西大陆这才回归奥莱大陆的怀抱。
当然,这只是辛西娅的猜测,因为当时的她已经死了。
具体是什么结果,大概只有光明神才知道了。
至于西大陆的乌鸦……
泠妩思考着,待到夜间还是没等到小乌鸦,泠妩才闭上双眼。
小乌鸦在她睡着后,才蹑手蹑脚地出现。
它用翅膀捂着脸,似是害羞般偷偷露出三分之一的眼睛,去偷瞄入睡的小姑娘。
确定小姑娘睡着了,它才悄悄地将翅膀放下,背过身冷酷地盯着外面,成为守护她夜晚安全的骑士。
只是时不时会偷偷扭头去看小姑娘,然后又用翅膀捂住脸。
夜晚的神殿安静异常,暮那舍从圣女殿外路过时顿了顿,他似乎感受到了异样。
他想上前,可迎上的就是龇牙咧嘴的高加索大人。
暮那舍只能整夜在圣女殿外守护,直到那异样消失。
泠妩在白日除了祈祷,就是学习礼仪和治愈术。
她学习的速度很快,不出多久就完全掌握了治愈术的精髓。
没多久,就由暮那舍亲自教导了。
“试着去将它治愈。”暮那舍将断了腿的小仓鼠拿出。
泠妩伸出和仓鼠差不多大的小手,隔着一段距离,手心凝聚白光。
温暖而柔和的光亮几乎占据整座神殿。
信徒们不可自控地为这幅场景而吃惊:
“天呐!圣女冕下不愧是神眷者!”
“难怪光明神会如此的偏爱圣女冕下,我想没人会不爱她的!”
“等到明年圣女冕下离开神殿,赐福信徒时,我想整个格兰城都会为圣女冕下而疯狂!”
伴随着他们的赞美声,暮那舍心口也跟着一颤。
他低头看着恢复如初,对小姑娘亲昵不已的小仓鼠一眼,才平复心神和她对视。
泠妩迎上他的目光,问:“教皇冕下,是我做的还不够好吗?”
暮那舍摇头。
他将小仓鼠递给教徒让他们将仓鼠送走。
仓鼠挣扎着从教徒手上跳下,朝辛西娅跑去,然后又在距离辛西娅一步距离时停住,朝她跪拜。
这样诡异的动作,却让信徒们跪地,也跟着朝辛西娅匍匐。
在这一刻,暮那舍心底有了一个疯狂的念头。
他命令狂热的教徒离开,拿起匕首将自己的手腕割开一道口子。
让泠妩不解的是,暮那舍的手腕上还有一道不久前才刚刚愈合的伤疤。
而那流出的鲜血也不是红色的,而是隐隐泛着金色的。
金色的血液,无论是在西方还是东方,都是属于神明的血液。
只是金色不多,驳杂的红色显得无比低贱。
“辛西娅,你可以将我的手腕治愈好吗?”暮那舍的声音依旧冷漠。
泠妩抬眸与他对视,那双冰蓝色的眼眸很是平静,像是无人能掀起他眸底的波澜般。
“辛西娅可以试试。”泠妩说着,就落下指尖。
白生生的小手悬在半空,手中凝聚的白色圣洁光辉朝那不断滴落血液的伤口而去。
她的小脸逐渐变得苍白。
“果然,还是不行。”暮那舍心中喃喃。
他平静垂眸准备收手,却感受到自己的手腕正在逐渐愈合。
细细密密的痒意蔓延,暮那舍愣住了。
那双碧蓝色的眼眸深处除去惊愕,还有一丝跻身暗夜,终见曙光时的不切实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