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舒，我打不通陈执的电话，你快去找他。”
“我起床看到他凌晨发的语音，他问我，有没有怪过他，他说他害死了自己的妈妈。”
早上六点半，睡眼朦胧的陈舒接到了外婆的电话，一下子睡意尽失。
陈舒马上给陈执打了电话，打了3通电话都是无人接听之后，她又急忙地给祝君打了电话。
“陈执是不是还在成庆？”
祝君：“陈副总，陈总昨天是晚上的飞机回重海了。”
在确定了陈执的行程之后，陈舒又马上联系了公司的安保经理，得到陈执并不在办公室的确切信息之后，她顾不上梳洗拿起钥匙就匆忙开车出门了。
陈舒在赶往大学时期买的那一栋小别墅，那也是陈执回国后的住处。
陈舒在大学毕业后几乎大部分时间都在外地的分公司，后来陈执去美\/国后她才真正地从那里搬了出去。
没有在前院看到任何车辆，陈舒还是进去把整栋楼都找了一遍。
当陈舒来到顶楼的模型房间，看到房门大开的时候，她的手禁不住微微发抖。
这里有陈执最重视的东西，他竟然连门都忘记关了。
这种自我放逐，什么都不在乎的状态陈舒在六年前见过，是她在放走宋钰之后的一段日子里。
陈执一定回来过，可他又去了哪里？
陈舒又慌忙地给祝君打了电话，声音都是发颤的，“陈执在重海还有没有经常去的地方？”
这几年因为陈执的冷漠疏远，陈舒对这个弟弟的生活轨迹可以说是知之甚少。
“重海大学西门旁边的小区，我到那里接过陈总很多次。陈副总，我现在出门，我有那里的权限。”祝君似乎知道事态紧急，回答和反应都很快。
两人几乎是同时到达了小区门口，这一处靠近重海大学西院的高档住宅区。
房门被打开，迎接他们的除了一片黑暗外，还有不知道转动了多长时间的黑胶唱片机，“And it\\u0027s all because of you...”
祝君把玄关的灯给打开，陈舒先是看到了在客厅地板上弓着身体的陈执。
“陈执！”陈舒惊呼一声，她跑得太急了，差点没被地板上东倒西歪的酒瓶绊倒。
“陈执，你醒醒！”陈舒一边手把陈执的头部枕在自己的腿上，一边手在拍打着他的脸颊。
陈执的衬衫已经是皱得不成样子。领口到下摆，甚至裤子上都沾满了酒渍。
祝君打湿了一条毛巾，递给了焦急上火的陈舒，并安抚道：“陈总应该只是喝多了。”
就在陈舒放弃把人唤醒的时候，陈执似乎有意识地低声哼哼了一下，他手里死死地拽一个酒红色的领结。
陈执看起来有些艰难又缓慢地眨了眨眼睛，像是能认清来人，“姐，我...错了...是我害死了她。”
看陈执意识半醉不醒的，陈舒不敢乱开口，她哄着人，“陈执，妈妈\/的事，你没有做错。换成姐姐也会这样做，妈妈她有知道的权利。”
陈执久久不说话，就在陈舒以为把人哄住的时候，陈执闭了闭眼，再睁开的时候布满血丝的眼睛已经蓄满了泪水。
“我...我们还有个女儿，章章，序序有妹妹...是我害死了她。”陈执在说话的时候，全身都在发抖。
他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不按常理出牌又很强势的陈总，倒像个倔强的孩子卸下了所有的逞强，本是锋利的眉眼里全是不加掩饰的难过。
陈舒被这句话给怔住了，她第一反应是看了一眼把一杯温水递过来的祝君。
祝君也很吃惊，他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知情。
陈舒知道陈执喝酒了，不算得很清醒。可是陈执的反应做不得假，最重要的是，他们陈家确实有双胞胎的基因，近三代主家和旁支都有双胞胎出生，包括他们自己也是双胞胎。
“他不会原谅我了。”陈执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支撑着地板，像是要努力爬起来去找什么。
陈舒和祝君想要扶着，陈执不肯，可没有什么力气的他却始终没有自己站起来。
最后，陈执又忽然放弃了，他侧着身子躺在地上，“不...他不喜欢我了...他不...想见到我...”
手里紧攥着的酒红色领结放到心口的位置，汹涌不止的眼泪顺着脸颊流进耳廓里...
“陈执...”陈舒跟着眼眶发热，有一些哽咽地不知道该说什么，她从未见过那么脆弱又失控的陈执。
“陈执，你喝醉了，姐姐带你回去睡觉好不好。睡醒我们再去找...”
陈舒的话没有说完，就被陈执忽然用蛮力地抓着自己头部敲击地板的动作，吓到了。
“陈执，你干什么？！”陈舒马上用自己的手垫在陈执的头部和地板之间。
对这个状况明显很有经验的祝君，快速扫视了一眼客厅，没发现自己要找的东西又急忙往房间里面跑。
就在陈舒不知所措的时候，祝君从房间拿出了几颗药片，拿着水杯递到陈执身前，“陈总，是不是头疼了，快把药吃了。”
“药...要...找...宋钰。”陈执闭着眼睛，痛苦地呢喃着，就是不肯吃药。
陈舒拿过祝君手里的药片，又递了一个眼神，一起把人强行摁住，“陈执！别犯浑！你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你让宋钰怎么办？！”
“他...不要我了。”被摁住的陈执并不配合。
“他要不要你我不知道！他失去女儿已经够痛苦了！你还要他背上你为他去死的罪名吗？！”
陈舒绷着的情绪忍不住了，她实在拿陈执没办法了，带着哭声咆哮着。
“你想干什么？！拿自己的命去威胁他喜欢你吗？！宋钰想要的是这个吗?!”陈舒没有停下，她现在只有一个信念，她不能放弃，她要把陈执激起来。
“我没有。”陈执嘶哑的声音里满是痛苦。
“没有就把药吃了！你这个邋遢的样子，人家为什么要喜欢你。宋钰又不瞎！”
陈舒这一句吼完，总算看到陈执愿意自主把药给咽进去了。
不知道是不是药效起了作用，陈执像一个哭泣闹腾了整夜，已经闹得精疲力尽的小孩，吃完药就沉沉地睡去了。
陈执的身量太高，哭过一回的陈舒也没什么力气了。她和祝君两个人费了好大劲把人给挪到一旁的沙发上了。
“对不起，姐姐不该骂你。”陈舒把陈执身上脏兮兮的衣服换掉了，看到应该是摔倒造成的肩背的淤伤，是又心疼又内疚。
在给陈执上了些药后，陈舒把薄被盖好，她起身问着在收拾着客厅狼藉的祝君。
“陈执他怎么了？”陈舒很自责，自责自己连陈执生病了都不知道。
“陈总的偶发头疼持续一段时间了，具体病情和就诊医院我都不清楚，陈总不准我告诉您，也不让我跟着。”祝君确实也瞒不下去了，只能据实回答。
*
陈执是被一阵食物的香味唤醒的，是香菇鸡肉粥的味道。
他从小就对气味特别敏感，讨厌吃那些气味强烈的东西，而香菇是个例外。大概是因为几乎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母亲只能把这道粥做好。
“姐，你怎么在...”陈执睁开眼睛坐了起来，看到了正好从厨房走出来拿东西的陈舒。
陈执说到一半的话又不说了，昏沉的脑子慢慢反应过来了，他想起了早上的一些片段。
“快去洗漱，外婆在线指导，我亲手给你炖粥，我前男友都没这待遇...”陈舒什么都没提，就是笑着对陈执吆喝，说完又跑进厨房里鼓捣去了。
陈执再出来的时候和早上简直判若两人，打理有型的头发，熨帖的衬衫看不出一丁点儿颓废。
陈舒先把一碗香气四溢的粥放到了陈执面前，也给自己盛了一碗。
“陈执...”
“我没事。”
低头吃粥的陈执似乎知道陈舒想说什么，他抬起头认真地看着陈舒的眼睛回道。
陈舒舀了一勺粥，还是坦白道，“外婆很担心你，我没有瞒她。”
除了陈执生病的事，陈舒把自己知道的事情都一五一十地交代了。
“嗯。”陈执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继续埋头吃粥。
“你慢点吃，公司没什么急事。”陈舒看了一眼手机，已经是下午2点半了。
陈执不动声色地放慢了吃粥的速度，好像是想让人放心一样，又很给面子的多吃了一碗。
饭后，陈舒得知这套房子有请每日钟点工，在厨房折腾了几个小时的她实在懒得收拾了。
“我去补个妆，要等我一起去公司吗？”
“我自己开车。”陈执一如既往地拒绝了陈舒的提议。
“还开着你那台旧款欧陆吗？啧啧，换一辆吧，那个还真是配不上我们陈总现在的身价。”翻着化妆包的陈舒不忘揶揄人。
已经换好鞋子的陈执没有再回应，他拉开门把手准备先出门。
“陈执。”陈舒把他叫住了。
“你要相信，外公外婆，还有我，我们从来没有怪过你。妈妈是生病了，那真的就是个意外。”陈舒想了想还是觉得要把这些话当面和陈执说清楚。
曾经大家都不敢提，就是怕陈执多想，现在她发现他们都错了，不爱表达的陈执根本就没有真正放下过这个心结。
陈执背对着陈舒，没有离开，也没有说话。
陈舒后知后觉，他们的小心翼翼，他们以为的保护，并没有真的保护到“敏感”又要强的陈执。
“你不记得了吗，妈妈每天都会给你弄那个小模型，她在病着的时候，一天也没有忘记过...”
“她怎么会舍得怪你...”陈舒忍不住红了眼眶，她和陈执一样，也会想起自己曾经也是有妈妈疼爱的孩子...
过了好一会儿，陈执才回了一句，“我去上班了。”
陈舒看着陈执高大的背影，一个从小就不怎么爱说话的男孩子，已经是孩子的父亲了。
陈舒暂时还不敢在刚缓过来的陈执面前多问宋章的事情。
她的弟弟好像变了，又好像一直都没有变。
*
陈执到公司的时候，肖予祯已经在和总裁办公室同一层的小会客室等了一会了。
自从上次在成庆的争吵后，他和陈执已经有段时间没见面了，是陈执单方面的避而不见。
看到推门进来的是陈执，肖予祯根本顾不上自己被“怠慢”，他拧着眉心站了起来，“陈执，为什么要帮肖予耀牵头港口的项目？！”
“还有，为什么要找人对付方箭？你明明知道那是我的产业！”
是罕见的质问语气。
“肖予祯，你敢动我的人，就该想到有今天。”陈执没有坐下，他捏了捏手掌骨，凌厉的眼神里有杀意。
“你怀疑我？！”肖予祯回避了，他在拉高声量质问。
陈执走近肖予祯的身前，仿佛在看一个什么恶心的东西，“我曾经以为你和你\/爸不一样。”
这样的语气和态度让肖予祯的脊背发僵，他有些慌了神，不能不承认，“陈执，是方箭自作主张。我只是让他吓唬一下宋序，我没有真的要伤害他。”
陈执居高临下地看着急把自己摘干净，他曾经给与过信任的人，“肖予祯，你喜欢的是你自己，从头到尾都是为了你的私欲。”
说到这里，肖予祯知道，陈执全都知道了，包括那份从不敢宣之于口的喜欢。
陈执的这句直白，生生挫败了肖予祯自视甚高的自尊心。
他不敢看陈执的眼睛，一种被人拿到台面上“凌迟”的羞辱感，他又恼羞成怒地偏过头，“就算是我错了，你为什么要为了别人来对付我？！陈执，我可是为你挡过刀子的人！”
“宋钰为你做过什么？！他甚至和别人生了个小孩！”
“宋序是我的儿子。”
肖予祯不可置信地回过头，“宋钰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你要自欺欺人到这种地步？！”
陈执还没有回答，听闻肖予祯过来了，不放心的陈舒推门进来了。
知道两人关系和好如初的肖予祯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他马上对陈舒打起青梅竹马的“感情牌”，“陈舒你快帮帮我，陈执疯了，为了宋钰和别人生的孩子，竟然连我都要对付 ！”
“陈执说的是真的。”这一次，陈舒没有站在肖予祯的那一边。
对陈舒的回答，肖予祯瞠目乍舌，“连你...”
陈舒：“我看过亲\/子鉴\/定，也没有骗你的必要。”
那个孩子竟然是宋钰和陈执亲生的？肖予祯顿时觉得自己从头到尾就是个笑话。
看着肖予祯一副晴天霹雳的样子，陈舒叹了一口气，劝道：“肖予祯，不要再犯傻了。”
没有接话的陈执抬手看了一眼手机里的信息，正欲离开。
肖予祯像被人强行回了神，他没有忘记此行最大的目的，“陈执，你不能站在肖予耀那边！”
“肖予祯，这只是开始。”
冷冷地丢下一句话的陈执没有停下脚步，也没有再看人一眼。
肖予祯张了张嘴，他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只能这样看着陈执离开，站不稳似的往后踉跄了几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