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地为牢。
是墨家用来关押犯人最常用的招数,万千根冰凌自雪地中生长出来,像花一般朝外绽放,看似美丽,实则只要里面的人敢越过一步,就会被冰凌直接捅穿手脚。
苏楹身处其中,满身都是落雪,就连漆黑的墨发也染上雪白。
她看着眼前驻足良久的人,盯着她不说话。
她也没说话。
两人都在等对方开口,好像先说话的人会落入下风一般。
苏楹呼吸很浅,她没想到的是,这个时候来找她的人会是沈云州。
她还是忍不住先开口:“大师兄既然没话说,为何不走?”
沈云州盯着苏楹,听到这话时眼眸微动,眼底的流光也随之一转,原本潜藏的很好的情绪像是终于绷不住一般。
他缓缓开口:“你处心积虑潜伏,都是为了慕景之?”
苏楹没想到他一开口就问的这个,疑惑的看向他,像是在问他现在才知道吗。
“双翎峰,妖魔乱,平阳城,仙道大会,都是你计划中的一环……”沈云州的语速由快到慢,愣愣的看着她道:“接近我也是?”
此时的沈云州和平时的有些不一样,也许是心魔劫过后留下的后遗症,以前的温文尔雅在他越发激动的情绪下烟消云散。
苏楹不知道说什么,前面几个她还能适当解释一下,但是刻意接近他,却是她无法辩驳的。
“对。”
沈云州的眸光流转,却因为苏楹下一句话瞬间黯淡下来。
“因为你身上的魔印,我误以为你是我要找的人。”
真相就像一把刀,能直接将人置于死地。
以为你是我要找的人才会刻意的接近你,总是在不经意间冲你笑,总是保持着一种恰当好的距离,不会让你觉得厌烦,也不会让你觉得突兀。
就连知道你身中祟气也不会感到害怕,反而安慰你,陪你练剑时还故意迎合,扮演着一个几乎完美的师妹形象。
“我早该知道的……”
一次次的蛛丝马迹,他有足够的理由去怀疑追究,但是他没有。
苏楹却认真的笑道:“大师兄,我从未想过害你。”
沈云州看着苏楹,少女的眼睛依旧明媚动人,但他也意识到,这么漂亮的眼睛也最容易令人沦陷。
“那慕景之呢?”沈云州还有半句话没说出来。
如果你是因为将我认错才接近我,那你又是因为什么和慕景之靠这么近,虽然秘境中两人相拥的一幕还历历在目,但他还是想听她亲口说出来。
“因为我喜欢他。”
苏楹的声音响起,几乎没有任何犹豫。
如果说沈云州之前还心存侥幸,觉得自己只是因为她和慕景之关系匪浅才会刻意去关注她。
那么现在听到这句话后,心就像是被人一把拽住一般,狠狠用劲,再随意抛弃。
他再也无法逃避自己的内心。
沈云州低下头,像是在忏悔。
苏楹注意到眼前的沈云州像是被暴雨淋过一般,扑面而来的落寞让她有些搞不清状况。
“大师兄……”
沈云州抬头看向她,眼眶有些红,如释重负道:“如今我身上已没有魔印,你也不需要再刻意迎合我。”
他以前总觉得自己身上的魔印是累赘,是枷锁,就连丁思华也容易被自己的祟气伤到,如今墨家已经将他体内的魔印取了出来,他也终于不用被魔印折磨。
但是他看向苏楹的眼睛时,又感觉自己被套上了另一层枷锁。
他的声音很轻,轻到落入苏楹耳边像是在告别。
苏楹在听到沈云州这话后有些愣,但很快反应过来,最后一块魔印不在沈云州身上了。
看着沈云州转身离开,她焦急的站起身喊:“大师兄!”
画地为牢在感受到里面囚犯明显的动作时,又长了几寸以示警告,若她再乱动,冰凌就会从她的脚底生出来。
沈云州却没有回头,道:“你既是魔族,我们终究有别。”
沈云州走了。
御行舟和宫羽汐终于等到人离开后,观察了一下四周,才动身朝着苏楹的方位走去。
冰天雪地里,苏楹独自一人站在中间,注意到两个带着斗篷的人朝着这边靠近,疑惑的看了一眼。
“苏楹!”
熟悉的声音,苏楹眉毛一挑。
宫羽汐正打算摘掉头上的帽子,突然就听见苏楹严声道:“别摘!”
御行舟跟了上来,止住了宫羽汐的动作,道:“的确不能摘。”
“为什么?”宫羽汐放下手,疑惑的同时看到苏楹暂时没有大碍,偷偷松了口气。
“有长老的人盯着。”
宫羽汐顿时警惕的看向周围,御行舟不放心的替她拉了拉帽檐。
“你来干什么?”
宫羽汐拉着宽大的帽檐,只露出半张脸,认真道:“来救你。”
“我是魔族。”
“我知道。”
“……”
苏楹看着宫羽汐,对方却回了她一个坚定的眼神。
苏楹顿时有些说不出话来,当她看到宫羽汐跑过来时,脑海中忽然想起问心世界的一幕,宫羽汐也是这般冲到她面前,说要救她。
问心世界的宫羽汐不相信她是妖族卧底,但现实中的宫羽汐知道她是魔族却依旧选择救她。
如果说,她害怕他们的相救付诸东流,害怕他们知道她是魔族会后悔。
那么现在的宫羽汐就是在告诉她,不管你苏楹是不是魔族我都不在乎。
苏楹突然笑了,肩膀有些控制不住的颤抖。
“你该不会知道我要救你,高兴成这样吧?”见她笑出声,宫羽汐也被感染,但还是装作正经的说道。
苏楹笑着肩膀抖的更狠了。
御行舟站在一旁看着两人的互动也没说什么,只是注意着四周,以免被抓包。
苏楹笑得掉眼泪,眼眶湿润的看着她,道:“宫羽汐,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这还是她第一次这么正经的喊她的全名。
宫羽汐愣了一下,但很快说道:“我当然知道,我不是在和你开玩笑。”
“我也不是在和你开玩笑。”苏楹的神态转变的很快,声音也迅速冷了下来,道:“我是魔,你没必要,也没有理由救一个魔族。”
“我们终究是不同的,我处心积虑潜入衡云宗就是为了魔族,我干过一桩桩一件件都是算计好的,就连认识你,博取你的信任,都是我设计的。”
“不要拿你那可笑的仗义,白白断送了自己的命,魔族是不会可怜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