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梦娢其实也期待过会不会是萧靳为,但朝中并没有大军班师回朝的消息,姜梦娢就不太敢想。
事实证明确实不是。
姜梦娢看着从孙林身后走出来的,大约只有五六岁的小男孩,疑惑的眨了眨眼。
小男孩走上前,像模像样的对姜梦娢行了个礼,奶声奶气的说:“睿儿祝阿姊生辰快乐~”
姜梦娢只以为小男孩都是这么称呼比他大的姐姐的,就没多想,拿了些小零嘴,满面笑容的塞给他,还摸了摸他的头。
小男孩害羞的又躲回了孙林身后。
孙林看了看小男孩,转头对姜梦娢说:“郡主,睿儿是姜阳将军的儿子。”
...?
姜梦娢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小婵在一旁也是一脸见鬼了的表情。
太过惊讶,以至于姜梦娢都不结巴了,直接发问:“你说谁?”
孙林跪下,将小男孩护在身后,面色平静的开口:“他叫姜纪睿,今年六岁,是姜将军与我妹妹孙雨生的儿子,郡主若不相信,可用滴骨法验亲。”
滴骨法,将活人的血滴在死人的骨头上,观察是否能渗入,如能渗入,则证明有亲属关系。
姜梦娢满心震惊,气愤的拍了下桌子站了起来,“一派胡言!”
小男孩好像有些被吓到,整个人往孙林怀里缩,那颤抖的小身影看起来可怜得不行。
姜梦娢缓和了语气,却还是哽着,说:“本郡主累了,孙太医、且先、退下吧。”
说一长串的话时,姜梦娢还是有些磕绊。
然后,姜梦娢就迈着有些慌乱的步伐走了。
小婵向孙林福了福身,然后才追着郡主而去。
孙林依然很平静,拍了拍自己怀里的小身子,说:“不怕不怕,阿姊只是突然见到睿儿,太过激动了。”
“阿姊不喜欢睿儿。”小男孩声音带了哭腔,有些委屈。
孙林将人从怀里推开,揉了揉姜纪睿肉嘟嘟的脸颊,说:“怎么会呢,阿姊最喜欢睿儿了。”
“真的吗?”
“真的,阿姊只是不知道怎么表达。舅...我先带睿儿回去,我们过两天再来看阿姊,好不好?”
孙林说完,抱着有些蔫蔫的姜纪睿离开了。
姜梦娢一回到房间就砸了两个花瓶,别说,这还真是一个很好的发泄方式。
姜阳跟戚兰芳不是很恩爱吗?不是只有姜梦娢一个独女吗?怎么又整出一个儿子来?
孙雨...姜梦娢好像从没在姜阳嘴里听说过这个名字,爹爹竟还有个外室不成吗?
不对,姜梦娢听过这个名字的,不过不是从姜阳嘴里,是从戚兰芳嘴里听到的!
姜梦娢夺门而出,往姜父姜母的房间去了,差点跟追来的小婵撞上。
“郡...”小婵堪堪躲过了碰撞,正要叫住姜梦娢呢,却见人又急匆匆的走了。
等等,那个方向不是老爷跟夫人的房间吗?郡主每次去都很难受的呀。
小婵赶紧跟了上去。
姜梦娢一进门就开始翻找着什么,许是注意力被转移了,她根本没心思去想身体会不会有应激反应。
小婵跟过来后,见郡主只专心的找东西,并没有什么难受的表现,才松了口气,走上前问:“郡主,您要找什么?”
“信。”姜梦娢说着,动作却没停。
信?什么信?
小婵虽然疑惑,但看姜梦娢很急切的样子,还是帮着一起找了。
最终,姜梦娢是在一处缝隙里找到了她所说的那封信。
记忆中,六年前的时候姜阳和戚兰芳曾经有过争吵,那次闹的很大,夫妇俩近乎决裂。
后面就是收到了来自孙雨的信,当时又有战事缠身,戚兰芳才不计较了,夫妻俩才算和好的。
只不过那天,戚兰芳抱着年方11的姜梦娢伤心了很久。
姜梦娢立即拆开了信件,信上写到:
将军夫人在上,草民孙雨。
不敢以将军的外室自称,我只是一个受过将军恩惠,想要报答将军的普通人罢了。
半年前,将军从匪徒手中救下了我,也因此中了一种不知名植株的毒,我虽学医多年,一时也找不到法子根治。
当时将军的情况危急,我只能用了比较极端的法子,将毒素转移到了自己体内进行压制。
将军还要保家卫国,而我只是一介无用的人,何况将军也是为救我而伤的,这交换很值得。
不想竟阴差阳错的有了睿儿。
姜家耆老不知如何得知我身怀将军血脉,还极有可能是男儿,就把我圈禁了起来。
草民无法,只得按他们意愿留下了这个孩子。
我用尽毕生所学,才遏制住毒素不侵入孩子体内,可我也早就形如槁木,如今才怀胎不足七月,我就已经力不从心。
请夫人相信,我并没有想与夫人争的心思,睿儿即将出世,他出生那天,就是我过身之时。
我知道,姜家的耆老们因将军无子,无以继承家业一事对夫人多有为难,夫人可把睿儿当作儿子看待,族谱也可记在夫人名下,我绝无意见。
至于草民,生前无半分自由,死后,我希望可以自在一些。
姜家耆老这边我已经游说好,还请夫人不要怜惜我,不要让将军给我什么名分。
将军并无背叛夫人的意思,一切只是一场误会。
夫人,这世道对女子而言太过艰难,这辈子,我为家族而活,为肚子里的孩子而活,却从没为自己活过。
是您让我知道,女子也能活的肆意,也能扞卫家国,也能比很多男子英勇。
夫人,我会永远记得,您的名字叫戚兰芳。
草民希望睿儿能帮您堵住姜家耆老的口舌,也希望他长大后能保护您,保护小姐。
这就是这个孩子存在的最大意义了。
......
姜梦娢皱着眉头看完了信,心情复杂。
她该怪阿爹不应该去救孙雨吗?怪孙雨不该用那样的法子转移毒素吗?还是怪姜家的耆老非要留下这个孩子?
亦或者怪那个无法决定自身命运,如今也不过才六岁的稚子?
好像谁都不能怪。
所以阿娘当初也只能抱着姜梦娢伤心,并不能有什么别的行动。
人言可畏在先,孝亲敬老的法则在后。
无子,在这个时代,确实是女人最大的过错。
哪怕这个女人,是与姜阳一同出征,打了无数胜仗的戚兰芳。
姜梦娢为阿娘感到不值,就算她战死沙场了,再说起她时,人们也只会称呼她为姜夫人,而不是戚兰芳。
只有同为女子,才能知道其中的不易吧。
所以,那天阿娘不止是为自己伤心,也有几分为孙雨难过的意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