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苏城最近气氛有些怪异。
路上行人们见了面首先都要不约而同的问对方一句：“你听说了吗，要重修波若寺了！”
茶馆酒肆之中，人们讨论最多的还是这个话题。
之所以如此，那是因为六年前波若寺发生的事让整个江南一带都十分震动。
一开始，人们只是简单的以为波若寺失火了，遇到劫匪了。
官府当时也是以这种理由结案的。
可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随着那批受害者家属不经意间的出声，这件性质恶劣的案件就此浮出了水面。
江南官场也因为这件事发生了剧烈的震动，隆德帝更是亲自下旨严斥江南官场的不作为。
罗山自那时候起，就被朝廷封山了。
但是谁也没有想到的是，现在居然又有消息出来，朝廷出面要重修波若寺了。
这怎能不让百姓震惊呢？
“老爷们没病吧？那波若寺的事就这么过去了？”
酒馆里的角落中，两名酒客窃窃私语着。
“你那消息过时了，我从衙门朋友那里听说当年波若寺里的不是正儿八经的梵教中人，好像是一群水匪假冒的，所以才犯下了众多案件。”
另一名酒客喝了一杯酒后低声道。
“你是说……”
“对，正因为水匪坏了波若寺的名头，这梵师们就打算建一座正宗的梵寺来普渡众生呢！”
“那可是好事啊，我得让媳妇去捐点香火钱！”
“谁说不是呢，我老娘已经在准备了……”
庚寅此时也在这间酒馆之中，一边喝着小酒，一边侧耳听着周围的动静。
“看起来，梵门已经开始为当年的事洗地了……”
庚寅喃喃自语着，目光中却闪过一丝寒芒。
这种事还出来洗地，纯粹就是不要脸了，本以为对方就是放个诱饵，现在看来梵门还真准备重建波若寺了。
不过，想要算计庚老爷，他们怕是打错了算盘！
因为就在此时，建康巡抚的一支队伍刚刚到了姑苏城。
庚寅的计划也开始了。
……
姑苏府衙。
“不知按察使大人来我这里有何贵干啊？”
客厅中，两名官员分主宾坐下后，身着浅色绯袍的知府问道。
他的对面正是有名的刑名专家，江南按察使牛本。
“呵呵，周大人不必这样，我来是一桩六年前的公案，有人在省城击鼓鸣冤说是当年害人不浅的波若寺又要重修了？故而特来了解详情。”
牛本面带微笑的问道。
牛本笑，要遭殃！
这是民间不法分子对于牛本的评价，现在到了知府周生这里也是一样的评价。
呃，这个嘛，确有其事……不过不是我们主导的，是朝廷有旨意……
“朝廷的旨意？不对吧，陛下当年可是对这事深恶痛绝的！”
此时的牛本脸色陡然一变，看起来只要周生再敢狡辩他必然会不给面子。
“牛大人，你不知啊，确实是有旨意，不过是中旨……意思就是波若寺那事是有人冒名顶替犯下的和梵门无关，现在正好给梵门一个机会重建波若寺为老百姓做点好事。”
牛本铁面无私的厉害周生是领教过的，连忙一股脑将实情说出。
“圣旨呢，拿于我看，即使是中旨牛某也认！”
这次牛本倒没有说什么怪话，立刻起身要看到旨意。
“牛大人……这是口谕……”
“那你为何说有中旨？”
“我的意思是中官来传的旨。”
周生此时额头已经渗出了汗珠，此时他已经隐隐觉察出了不对劲。
“那中官现在何处？”
牛本此时脸色严肃道。
“中官前一阵就回洛京复旨了……”
说完这句话，周生立刻明白了，自己怕是被人做了局了。
皇帝下旨怎么可能只宣口谕呢？没有证据的事以后出了问题谁敢往皇帝身上扯，最后背黑锅的不就是执行者么……
“周大人，你一没有圣旨，二没有上级的制书，怎么敢同意这等上了御前的事？莫不是你收了什么好处不成？”
此时牛本气场全开，绯红色的云雁官服压的周生喘不过气来！
“我……冤枉啊，牛大人，从始至终我没拿过一分钱好处啊……那中官真是从洛京来的，我还验看了他的官服印信，都是符合的。”
周本此时跪在牛本面前磕头如捣蒜。
他可是知道要是落在眼前这位手里，那真的就完了。
“有没有可能他是假冒的？”
“不会，那印信密押分明就是大内的，我绝不会看错！”
还是那句话，你可有证据？
“下官无有证据……”
“既然你拿不出证据，本官这里又有人告了过来，我看重建的事就暂时停下来吧。”
“要是有梵门闹事，你让他们找我便罢！我就住城外临安卫大营。”
牛本说完了话，就一甩袖子往外走去，临到门口时，又对周生道：“你也是救历宦海的人了，如何这般不小心……”
“下官记住了……”
周生此时终于松了口气，连忙起身相送。
他知道自己没有贪赃枉法，故而牛本也不想动他，可重建波若寺这事牛本是在警告他别再掺和了。
“呼……差点就成了出头鸟啊！”
送走了牛本，周生长舒了口气。他明白了，这事很可能是一场高层大佬和陛下的博弈，中官应该是真的，因为据闻陛下今年以来身子就不大好了，请了好多大夫调理，怕是梵门不知如何搭上了线……
这才有了陛下口谕这件事。
但内阁大佬们怕是认为波若寺是陛下定案不能轻易推翻，故而让牛本他们前来阻拦了，这里面怕是还有更深的东西，周生不能想，也不敢去想。
他明白自己现在成了爆发点了，真要帮梵门重修了波若寺，新帝登基第一个就得砍了自己立威，因为老皇帝根本没有旨意给他。
可是要是不修，梵门和陛下又不会放过自己。
“这事情当真棘手了……等等……牛本刚刚说他在临安卫大营留宿……他一个按察使怎么敢留宿军营？难道……他也有旨意？”
周生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吓得的他汗如雨下。
……
城外，临安卫军营。
牛本恭敬的坐在一旁，他的主位坐着的正是那位建康城隍郭啸。
而临安卫指挥使此时却不在这里。
“牛大人做的不错，我想那周生是明白人，定然不会再掺和了，现在就看梵门如何出招了，你我的到来怕是他们也已经知晓了。”
郭啸捋着长冉道。
“太子的书信我自己收到了，没想到这件事影响如此之大，本以为就是重修和寺庙而已……怪不得陛下不敢留下文字只传口谕呢……”
牛本也是一脸的恍然道。
“是啊，我原本以为只有他在行动，没曾想洛京那边也坐不住了……”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好好唱这出戏，让他们斗法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