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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明礼虽装作若无其事的进门,但这接连的事让他看起来心思略重。加之昨夜守在严妗床前一夜没睡,整个人看起来不似从前游刃有余了。

他看到严妗坐着正看着他,身型顿在原地。

严妗对他笑了一下,却忘记了脸上有伤,一阵呲牙咧嘴。

“没事吧?我叫医生来,”张明礼看她这样,把前面烦人的事抛在脑后快步走到她面前,将手上的粥放在桌上,眉头皱在一起想碰她的脸又不敢碰的,“疼不疼?”

说着便要去按呼叫铃。

“对不起,如果不是我……”

严妗忽然抓住他的胳膊,打断了他:“确实怪你。”

张明礼愣住,对上她的眸子。

这种眼神,我好像见过。

严妗想说的话并没有马上出口,她盯着张明礼的脸神游了一会。

嗯……好像是他第一次在她面前生病的那次,大病初愈,光着脚站在那里看着她,像一个……

严妗眨了眨眼。

像一个浑身湿透的小狗,耳朵也拉耸着,不叫也不闹,就这么安静的用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你,眼尾都泛红了,但就是什么都不说。

嗯?

“你别哭啊。”轮到严妗慌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张明礼还是看着她。

“我想说因为愿望说出来就不灵啦,昨天你不是许愿了吗?”严妗语速很快,“你现在,闭着眼睛再许一个愿望,我马上就能活蹦乱跳了!”

他不信。他稍微皱了下眉头表示疑惑,然后一滴眼泪就自己划了下来。

严妗更慌了。

“没事没事啊,不要哭不要哭。”她手忙脚乱的到处找纸,还好她没什么大伤,更没骨折,不然还不能这样动来动去。

不过她还是在输液的,眼看着就要回血了,张明礼按住了她乱动的肩。

他站了起来,俯身给严妗盖好了被子。

又自己抬手,指尖泛白,轻轻擦去脸颊泪水。

“严妗。”他轻声开口。

“嗯?”

他又不说话了。

严妗就半躺着,安静的看着他。

所以是谁来救的我呢?她回想着,尽量隐去那些让自己难受的片段,从被掳到面包车上开始。

歹徒第一次松手,是因为中弹了。一路上也一直有人在射击。

所以一开始就是有另一方的。

但似乎准头力道都不够,和救她的肯定不是同一个人。是谁来救的我呢,这么厉害的手法,难道是警察吗?

“救我的人,是你吗。”她问。

似乎已经默认面前的这个少年无所不能了,这样高超的技术放在他身上竟然也不会有多吃惊了。

张明礼眼眸微动,似是回过神了。

他摇头。

“许愿已经是前天的事了。”他说。

“你刚在想这个吗?”严妗想笑又忍住了,她看着面前少年的脸,“你今天有去学校吗?”

张明礼又摇头,一双蒙了雾的眼睛盯着严妗看。

——他又要哭了。

这世界怎么了,大佬从前不是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人物吗,现在怎么突然变成哭包人设了?

“坐过来好吗。”严妗拍了拍身边的位置,思考着该怎么安慰哭包大哥。

眼睛含着小小泪泡,他乖乖地坐了。

“是不是吓到你了?”她说,“这不是都没事嘛。”

“……”

病房又安静了。

“我害怕,严妗。”

他背对着严妗,说。

“你在我眼前消失了,”他声音低低的,“我找不到你了。”

心脏突然被击中,变得酸胀无比,严妗眼里全是少年落寞的背影和他低哑的声音。

——什么绝世蛊王啊!

他知道他在干什么吗?

他们离得很近,张明礼身上的暖香味逐渐包围成圈,取代了消毒水味霸占严妗的鼻尖。她微微侧头,靠在了他的背上。

明显感觉到他整个人僵住了,严妗小口的嗅着属于他的味道,后来直接坐正,整张脸都埋了进去。

“有你在,我很安心。”严妗的声音从他背部传来,张明礼有一瞬间感觉是自己的心脏在说话。

“我一点也不害怕,知道吗,”严妗不动,继续说,“我知道你会救我,同样的,你也该相信我有自救的能力不是吗。”

少年僵着,表情也僵着。

病房的气氛忽然暧昧起来了。

“卡擦”一声,郁婕推门进来。

“?”

她与自己的亲亲儿子对视了。

“!”

与她瞪大着的眼形成对比的是,少年眉梢低垂,眼角红红,又偏偏毫无表情的看着她。

女孩还在说话,不过声音闷闷的,郁婕听不清。

“妈妈,可以过一会再进来吗。”少年突然说。

“!”

郁婕点头关门的动作一气呵成。

严妗戛然而止。

她猛地离开张明礼,甚至都有点往后仰了:“什什什么?”

可她还没看到少年背脊外有谁,少年就已经转过身来,拥她入怀。

视线又被堵住了。

这下味道就明确了,她有伤的一面脸在外,整个人被埋进了他的大衣里。少年手臂有些颤抖,环住她时小心翼翼,他说:“严妗,我的愿望许好了。”

我想和她走一条路。

但这不是许愿,这并不是神明要帮我完成的任务。我只是想让神明知道,让他看着我一步一步,站到她的面前。

“你爸爸妈妈都来了,你要回家了。”他说。

严妗听着他心脏扑通扑通,心里一团麻。对他的话也后知后觉。

等等。

“妈妈?”她问。

“嗯,是阿姨救的你。”张明礼放开了她,“她很爱你。”

“……”

“饿不饿?这里有粥,”张明礼重新站起来,深深看了她一眼,随后展开一个释然的笑来,“我先出去,聿哥在外面呢。”

“走啦。”他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脑袋,把粥给她打开晾凉,便要走了。

“我要回家了,你呢。”

严妗对着他背影问。

回头要走的腿一顿,张明礼笑了一声:“我?我肯定是好好学习呀,”

严妗也想哭了。

“你是说……”

“不然奥数国赛的冠军岂不是要给京一高的某位同学了?”

少年眼眸弯弯。

最终还是一起笑了。

——我们来日方长,后会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