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余阳中送回牢房之后，燕文君将李君明给提到了审讯室。
李君明身上还是那件老头背心，臂膀上的骷髅头相当的显眼。
落座之后，燕文君的视线再次落在了那个骷髅头上。
他问道：“李君明，你是不是觉得纹那玩意在手上很酷呢？”
“还是只是单纯地喜欢纹身？”
李君明回道：“一时冲动而已。”
燕文君笑，李君明这个人，没读过什么书，出社会多年，吃过社会的苦，被社会毒打过，抗争过，妥协过。
现在虽然他也不过二十几岁，但是那张稚嫩的脸，仿佛饱经风霜。
已经没了十几岁的时候的骄傲不逊。
现在的他，看起来就是一个妥妥的老实人。
如果不是因为他臂膀那个特大的骷髅头纹身，在无声诉说着，他曾经也有一个很叛逆的过去。
燕文君道：“纹身是冲动，但是犯罪，可不是冲动。”
“去年五月十六号，你在哪里？”
李君明摇摇头，眼里有迷茫，有疑惑，“去年的事，谁还记得啊？过去那么长时间了，五月十六号，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吗？不是吧？就是很平凡的一天，谁还记得呢？”
燕文君道：“我早就料到你不会承认，去年五月十号到五月十六号，你在木棉水库钓鱼。”
李君明还是摇头，“我真记不住了，我平常是喜欢钓鱼，城里各大钓点我都去过，木棉水库也去过，但是五月十号到五月十六号，我真不记得自己在哪了。”
“就算我去年五月十号到五月十六号那几天，我在木棉水库钓鱼，这能说明什么呢？”
燕文君笑道：“能说明什么？在距离木棉水库不到一公里的地方，有一栋别墅，那几天，别墅里正在发生一起惨烈的杀人案，你在木棉水库真正目的并不是钓鱼，而是为了接应别墅里的杀人犯。”
“你问我？能说明什么？你心里不清楚吗？”
李君明表面毫无波澜，“我什么都不知道。”
燕文君道：“你还要嘴硬到什么时候？别墅杀人案，你没有动手，动手的人，是周福勇、韦建波、长毛张玉仙、老八龙游湖，参与组织策划别墅杀人案的人，有甘顺天、尤立成等人。”
“这些人，百分百活不了了，但是你不一样，你虽然参与了，但是只是边缘人物，给他们做做饭打打掩护，罪不致死。”
“如果你愿意配合我们，把你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诉我们，那么在判刑的时候，我们会替你向法官求情，量刑的时候，争取宽大处理。”
“别墅杀人案的侦破，已经进行到了尾声。”
“其实有没有你的帮助，都不影响案件的侦破。”
“我如实告诉你，如果有你的配合，我们就能省很多的力气，就没有那么麻烦，如果你拒不交代，对我们而言，也不过多花点力气，多花几天时间而已。”
“我不是吓你套你的话啊。”
“你参与了去年的别墅杀人案，应该能分辨我刚刚说的那些话，是真还是假。”
“除了你们几人之外，根本不会有其他人知道。”
“但是为什么我知道？”
“很简单的道理！”
“你不用担心甘顺天他们出去会报复你，只要定罪了，他们没机会了，你完全可以放心大胆地将你知道的所有事情，都告诉我们。”
“坦白，然后争取宽大处理。”
“如果你够聪明的话。”
李君明一句话不说，但是从他的脸色上可以看到，他听进去了。
燕文君抽出一支烟，点上，紧接着又抽出一支烟，点燃之后，送到李君明的嘴边。
李君明叼住，吸了一口。
燕文君从文件夹里，抽出一张纸张，上面，密密麻麻的是人名还有联系方式。
燕文君将纸张推到了李君明面前，对他道：“你坐的那个位置，如果你刚刚坐下来的时候，有留意的话，椅子还是热的。”
“为什么还是热的？因为在你坐下去的两分钟之前，余阳中就坐在那。”
李君明抽着烟，一口一口地吐着烟雾，烟雾将他的半张脸都藏起来。
燕文君继续道：“余阳中什么都招了，上面那张名单，就是他给我们的。”
“上面的名单，想必你应该很清楚吧，名单上的人，都是余阳中通过游戏认识的有钱人，他把那些有钱人，推给了你们经营的赌博组织，你们把他们发展成了你们的客户。”
“你好好看看，上面的人，是不是都是你们的大客户。”
李君明视线落在那张名单上，他看了很久很久，以至于都忘了抽烟。
剩下的半支烟，他就一直叼在嘴上，直到烟燃尽，烧到了过滤嘴，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闻的气味，他才回过神来。
他将烟蒂按在了审讯桌上。
烟雾褪去。
他的脸色，呈现着一股异样的苍白。
燕文君再抽出一支烟，点燃后，再次往他嘴里塞。
李君明没有拒绝。
燕文君将纸张收回来。
将纸张放回文件夹里，“名单上面的人，我们已经实施抓捕了，你的时间，不多了。”
燕文君将手机拿出来，调出了一个监控视频。
监控视频里，是采访余阳中的画面。
他将手机递到了李君明面前，“你自己看，我有没有骗你。”
画面里，余阳中抽着烟，缓缓道：“我说，我什么都说…”
李君明大概看了一分钟不到，燕文君就将手机给收了回来。
“我现在给你一根烟的时间，你想说，就说，如果你不想说，也随你。”
燕文君盖文件夹，静静看着李君明。
李君明开口了，声音嘶哑。
“能告诉我，你们是怎么发现的吗？他们跟我说，这是一个完美计划，绝对不会被发现。”
燕文君知道李君明指的是什么，他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为什么你们会觉得完美无瑕呢？那个案子，有多少人参与，你不会不知道吧？直播间多少人，数都数不过来。”
听到燕文君提到直播间，李君明整个人一顿，随后叹了一口气，“因为他们说，所有人都参与了，为了自己的利益，为了自己的安全，不会有人将这件事捅出去，所以那件事虽然有很多人知道，但是绝对不会有人外泄。”
“就跟电影里演的警匪片一样，黑老大想要知道一个人是不是卧底，很简单，看看他手上敢不敢沾警察的血，就行了。”
“我们每一个人，手上或多或少的沾了血，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而且…”
说到这，李君明忽然停住了。
燕文君好奇道：“而且什么？”
李君明苦笑，“而且，他们说了，就算知道了，也不能怎么样，毕竟，法不责众！那么多人参与了，怎么判？”
燕文君握紧拳头，捏得“咯吱”作响。
他忍住怒气，“你们都信了？现在是什么社会了？你以为是古代？法不责众？简直荒谬。”
李君明一脸无辜，“这不是我的主意啊，你看我这样子就知道了，就一个小喽啰，警官，我交代，我什么都交代。”
“但是你能告诉我，我们怎么被发现的吗？”
燕文君道：“不是我不想告诉你，只是这个案子我们追查了一年，说来话长，不是三两句话就能说清楚的。”
“我只能跟你说关于你的，我是怎么找到你的。”
李君明点了点头。
燕文君道：“五月十六号，你在木棉水库钓鱼，那一天，在木棉水库钓鱼的，不止你一个，还有其他人。”
李君明道：“就算不止我一个人，他怎么认出我？我那几天，为了伪装自己，穿长袖，戴口罩，戴帽子，戴墨镜，全身上下，没有一寸皮肤暴露在外面。”
燕文君道：“确实，他也是这么说的，但是好巧不巧，他的钓点，就在你们的车子旁边。”
“你上车吃东西的时候，将身上的长袖脱了下来，在关上车门的一瞬间，被他看到了。”
燕文君指了指李君明臂膀上的那个特大骷髅头纹身图案，“我通过这个纹身，找到你的。”
“我们国家的纹身文化，没有国外那么流行，很多人都接受不了纹身，只有少部分的纹身爱好者，才会纹身。”
“但就算纹身，他们也不太敢纹这种象征着死亡文化的骷髅头。”
“骷髅头，在我们的文化里，象征着不吉利。”
“你随便在大街上看一眼，一百个人里，只有一个人纹身，一百个纹身的人里，却不会有一个人纹骷髅头。”
“所以，想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一个纹身的人，很难，但是找一个纹骷髅头图案的人，其实很简单。”
李君明恍然大悟。
他叹了一口气，“唉，还是不够细节啊。”
燕文君“哼”了一声，“细节，你们不配用这个词。”
李君明抽完那根烟之后，问燕文君，“可以再给我一支烟吗？因为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我需要大脑时刻保持着清醒。”
燕文君大方道：“当然，烟绝对管够，不够，我再出去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