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满这么久没去救助站，突然接到倪觅夏的电话，顿时心跳都加快了。
最近是阿尔泰的旅游旺季，他的工作确实也太忙了。
看到电话上显示的名字，他赶紧接起来，语气格外着急，“觅夏，怎么了？”
“没……没事啊。”打电话的倪觅夏倒是被他吓了一跳，“我就问问你什么班，我回市区了，想找你吃饭。”
倪觅夏没有别的朋友，她认识的人全在救助站里，来到市区，就只能找卓满。
卓满这才放心，“我白班，还有半小时就下班了，你来队里接我吧。”
坐在餐馆里等着上菜的时间，卓满细心地用开水烫着杯子，他时不时看倪觅夏一眼，不用问都能知道这个丫头心情不好。
一双凤眼无精打采，双手支着下巴，最近应该太多户外工作了，鼻尖都被这里的太阳晒得发红。
阿尔泰最热的季节到了，尽管晚上还要穿着夹克或者毛衣，但是白天的燥热，几乎像一件密不透风的塑料雨衣，只要出门就紧紧裹在身上。
倪觅夏回市区，难得换了衣服，穿着一件修身的灰色长裙。她实在是太瘦了，来了救助站以后还要再加上一个更字。
长裙紧紧贴在她的腰上，她外面穿了一件颜色旧旧的牛仔上衣，勉强挡了些夜晚的冷风。
“我从见面就问你，你不是说救助站挺好的吗，怎么还这么苦大仇深的？”
“救助站挺好，是我的状态不好。卓满，我记得我刚接手救助站的时候，真的挺开心的，每天都是干劲满满的。怎么到现在，却一点精神也打不起来了呢？”
“是不是太累了，要不然让任磊盯几天，你回乌鲁木齐看看？”
倪觅夏摇摇头，她知道自己的症结不在于此。她更不能一有什么事情就回去找盛夏，最近打电话她听得出来，盛夏那边也是焦头烂额的。
上次盛夏跟她说的事情，她没有再问盛夏，不想给她压力。
母女俩联系的很多，但是每次都是说一些无关痛痒的话题，谁也不愿意把自己的压力转移到对方身上去。
卓满给倪觅夏倒上茶水，杯子推到她的面前。
“既然你过来找我，那就是信任我，有什么事情你就跟我说说，就算我想不出办法帮你，至少听你说说，你心里也能舒服点。”
这就是倪觅夏愿意找卓满的原因，卓满即使什么都不做，也能让她觉得格外可靠和踏实。
她想了想，“救助站的工作没什么问题，但是我总有一种遇到问题没人可以说的感觉。以前我可以所有事情都依靠老康，后来至少还有海铭哥。海铭哥话不多，但是我的问题他都能帮我指出来，还能提前帮我想好应对的办法。现在吧……”
“我确实是有点累了，卓满，什么事情靠我自己好像都解决不了。以前我可以等着老康和丁海铭，但是现在，任磊能把出野外的工作做得很好，但是救助站里面的事情，在他看来却好像都不是什么大事。我很少能有那种跟他商量商量什么的感觉。莫佳倒是心细，但是新员工，什么还都不清楚，我甚至说不好她能留在这里多久。更别提其他人。”
卓满不说话，静静听着。
“还有薛文杰，你可能没注意过，就是那个我从林业大学请来的专家。他其实很少说话，但是我总觉得，他有一种等着看笑话的感觉。我一直不肯让他离开，好像让他走了，就承认我的失败了，我做这一切都是没有意义的。”
倪觅夏说了半天，拿起杯子喝水，“我是不是说得太乱了，卓满，我现在的脑子就是这么乱七八糟的。”
她抓着她的头发，不顾桌上的油腻趴在餐桌上。
卓满笑笑，把她扶起来，给她下巴上垫上了一张纸巾。
“我能理解，你要是有人能商量，也不会来找我了。”不知道为什么，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他自己心上有点不舒服。
倪觅夏赶紧解释，“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我开玩笑的，不好笑吗？”
倪觅夏无奈地苦笑，“挺有意思的。”
“你现在肯定是最艰难的时候，我很理解。以前老康和丁海铭是模板，最起码你可以照着原先的路子来，但是现在，只能你自己一个人摸索，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那你跟我商量吧，你是想做什么新的改变，担心可行性吗？”
倪觅夏摇摇头，更觉得泄气，“我现在什么都做不了，我妈之前跟老康就说过这样的话，跟我也说了几次，不能让救助站再以这种形式持续下去，要改变方式，要找到能维持救助站正常运转的方法。可是已经这么久了，我一点头绪都没有。我妈那边也挺难的，我真的不能靠找她要钱来完成我自己的梦想去，这样太自私了。”
“卓满，你会笑话我吗？我长这么大，还没给家里赚过一毛钱，一直都在烧钱。我玩摄影，买摩托，四处旅游，这些都是花的家里的钱。”
卓满点点头，“这么一说，你可真是够烧钱的。”
桌上热气腾腾的火锅沸腾着，香喷喷的白色雾气把两个人都包裹在其中，卓满边听倪觅夏说，边把羊肉烫熟，一块块放进倪觅夏的碗里。
然后他放下筷子，“所以说，你现在最大的问题是，没钱？”
他笑了，“你别说，以前我每次去找老康的时候，老康也是你现在这个状态，就是愁钱。”
“我之前是真不知道，这个救助站这么能花钱。”
“那当然了，动物们还能想着帮你省钱啊。”
倪觅夏低头吃了一口肉，羊肉的鲜香立刻充盈口腔，她说：“真好吃啊，我们救助站天天在吃草，不舍得花钱改善伙食。”
“这样确实不行，走着走着你就把自己走成第二个老康了。”
卓满继续劝她，“想不通的就放一放，反正你也没有办法，也找不到人商量，那就先做别的，也许某一天就想到办法了呢。”
倪觅夏撇撇嘴，她觉得卓满只是在安慰她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