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长把烟在脚下狠狠踩灭，“一会我让婆娘把你们的炕烧热，今天晚上好好吃一顿，康老师，你别怪我，明天开始，我就真的管不起了。”
老康回来后跟倪觅夏还有任磊说了事情经过，任磊还是气哼哼的。
“不可能！谁家就存这点东西啊！村长骗你。”
老康不生气，他点点头，“我知道，村长一开始是同意的，肯定是回来以后和媳妇商量，两个人一算家里的东西，怕这场雪时间太长，再把自己也搭进去，村长这才出门借粮食的。但是人家一家老小也要生活，咱不能强迫人家把存货都拿出来给咱，咱们是雪化了转身就能回去，人家一家子还要生活呢。这个四月天气不正常，还不知道后面有什么变化，草场直到现在都没绿。”
倪觅夏忍不住笑，老康总是很替别人着想。
这时，村长媳妇拿着柴火进来了，她是这个村里最普通的那种妇女，很少说话，见到他们也只是点点头，低头干活。
老康过去感谢她，她赶紧摆手。
火点起来，就转身出了屋子。
没一会儿，村长在院子里喊他们过去吃饭，桌子上很是丰盛，能看出村长往外端盘子的时候，表情都跟着盘子一起扭曲。
看得出来，村长没有说谎，他们自己的粮食和柴火确实也不算多。
倪觅夏叹气，透过窗户去看外面的天气。
雪花大片大片地落下来，外面眼睛所到之处已经全是一片雪白。
这场四月的雪来势汹汹，而且一点看不到退缩的痕迹。
在自然界的天气下，人类实在是太渺小了。
“老康，四月下雪的情况不多吗？”
老康把馒头往嘴里塞，说得含糊不清的。
他们确实是饿了，爬了一天的山，几乎是被风追了一路。
“也下，这边的天气真的没准，五月份天气暖起来了，8月底又开始下雪，真正的夏天不过两个多月。三四月，有时候已经十几度很暖了，突然就开始下雪。说白了，还是全看雪山的脸色。”
守着这么一片山脉，天气自然是难以预料的。
“别的甭管了，今天先睡一个安稳觉吧，但愿明天咱们起床，雪已经停了。”
倪觅夏听话，这天晚上吃得格外多。村长心疼得一直瞪她，她假装看不见。
吃饱了回屋子，在院子里站不到一分钟，浑身都像扔在冰窖里一样。
倪觅夏赶紧跑回村长给他们准备的那间屋子，一进去，热气立刻扑在脸上。
终于暖和了啊！火炕里的火熊熊烧着，又累又困的倪觅夏，几乎是躺在那就睡着了。
根本没注意到，卓满还给她发了微信，询问她是不是被困在村里了。
第二天上午，雪还没有停的意思。
老康没敢喊两个年轻的，自己冒着雪出去挨家挨户问，谁能收留他们几天，钱好说。
结果临近中午的时候，倪觅夏就听说老康出事了。
村长急的一张脸惨白，进来说的话颠三倒四，倪觅夏只听明白一句，“康老师，摔着了！”
倪觅夏抓过外套匆忙跑出去，外面的雪已经覆盖到膝盖，她出门就被滑倒在院子里，吃了满嘴的雪。
顾不得别的，站起来继续往外跑，根本跑不动，每一步都陷在雪里。
她急得胸膛滚烫，偏偏被雪花卷着风打在脸上，冰凉透骨。
她跌跌撞撞半天才找到老康的位置，三四个村民围着他，他就躺在地上。
雪已经这么深了，老康几乎被雪埋了起来，倪觅夏冲上去拉他，“老康，老康你怎么样了？”
老康只能呻吟，根本说不出个完整的句子。
倪觅夏气的冲周围的人大喊大叫，“人都这样了，也不扶一把吗！你们怎么这么心狠！”
“他自己摔着的，外来人，就知道海狸子，这次怎么不让海狸子救你。”
他们在风雪中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揣着手说风凉话。
倪觅夏从来不知道人可以冷漠成这个样子。
任磊赶紧把老康背在了身后，他们深一脚浅一脚地往村长家里走。
这时倪觅夏才看见老康身边散落着一些树枝，不知道他是借来的，买来的，还是自己捡来的。
他一定是出来找不到人能收留他们，想自己找些柴火，至少不用挨冻。
他没有告诉倪觅夏和任磊，自己一把年纪承担了所有。
任磊背着老康走了几步，倪觅夏回过头去看，那几个看热闹的村民，嘻嘻哈哈一拥而上把老康差点搭上命找来的柴火，全都捡了个干净。
回到村长家，火炕已经没有这么暖和了。
倪觅夏拿出钱给村长，让他把火烧得旺一点。
村长看着钱摇摇头，“姑娘，不是我不舍得柴火，你自己来厨房看，就那么两捆了，我和我婆娘还有孙子，还得活啊！”
倪觅夏说不出话来了。
老康半边身子都动不了，眉头紧紧皱着，死死咬着牙，显然在忍受巨大的疼痛。
他不知在雪地里躺了多久，一张脸都是青紫色的。
倪觅夏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没有什么明显的外伤，“老康，你哪里疼？”
老康只能摇摇头，根本说不出话来。
他咬的嘴唇都泛出血来。
倪觅夏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完全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了。
她拿出手机，微信第一条还是卓满昨晚给她发的。
她顺着那个名字拨出去，信号不好，断断续续半天才接通。
卓满低沉的声音一响起，倪觅夏就开始哭。
“呜呜呜，卓满，呜呜，卓满我们该怎么办啊？”
“觅夏，你别急，你怎么了？你慢点告诉我。”
倪觅夏也不知道自己说明白了没有，她第一次经历这么危险的情况，脑海里全是再也见不到面儿的倪安和。
等她反应过来时，才发现卓满已经把电话挂了。
她只好再去找村长，村长又在门前抽烟，“我就算把我家翻过来，也就那点东西了。”
“但是我们借不来，你肯定能借来吧，村民对我们有意见，对你没有啊。”
正说着呢，大门突然被推开，一个单薄瘦弱的女人站在那里，“谁是倪觅夏？”